,她已是比预约的时辰早了一炷香的功夫,没想到祁沐琰已经到了。
看这样子,分明已经到了许久了。
听到夏月吟的声音,祁沐琰缓缓转过头来,唇角挂着温雅的笑容,如同等待妻子回家的丈夫般,温柔浅笑,“左右无事,便早些来了。这儿风景还不错。”
唇线忍不住微微颤动,夏月吟的眸中含着满满的笑意,在祁沐琰对面坐了下来。
这个小山坡虽然幽静,可要说到景致,除了光秃秃的岩石和几片树林,旁的,真的什么也没有。
北桓的景致,是四国出了名的好。祁沐琰这个借口找的,还真是不怎么样。
可他就是有那样的本事,即便是在找借口,却仍看不出丝毫的局促,仿佛一切就当该如此。
“来吧,继续昨天的棋局。”夏月吟轻轻落座,指了指棋局,挑眉道。
凉亭中,他们面对面坐着。白的纯净,红的张扬。
他们这般遗世独立,仿佛世间一切的丑恶都污染不了他们,又仿佛凌驾于所有的丑恶之上,操控着天下的棋局。
山顶很是僻静,除了树木在微风下发出的沙沙声响,便是落子的声响了。一下一下,仿佛落在心间。
夏月吟拿着一枚白子,蹙眉望着棋盘,棋盘上的棋子已经摆的满满的,似乎陷入了平局。
她从小就钻研棋谱,对棋道也算擅长。可是和祁沐琰下棋,别说取胜,就是维持平局,也要她费劲心思。这个男人的心思到底有多深?
照这样下去,只怕今日,亦是分不出胜负的。
有些丧气的将白子随意的摆在棋盘上,夏月吟勾唇笑道,“怕是要平局了。”
祁沐琰却是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清雅而略带戏谑的笑意,将手中的黑子稳稳的落在棋盘之上,“我赢了。”
夏月吟再看向棋盘,果然黑子已经完全压制了白子。她方才以为是平局,因此随意一放,没有想到祁沐琰竟如此快的就看出那一丝破绽,趁势摆了一子,如今黑子胜势已定,白子再无翻身之日。
明明是这般无赖的行为,可由祁沐琰做起来,却显得那么高雅自然。
“你既决议要选这条路,便要记住。不管何时,任何懈怠,都有可能是致命的。”一字一字,含着关切。
一点点的松懈,就有可能要了你的性命。能说出这样的话,必然日夜都生活在危机之中,容不得一点点的放松吧。就连对弈的时候,都这般的全副武装着,他的生活,该有多么危机四伏?
在醉仙宫六年在死亡边缘挣扎,她自认警觉性已经很高了,可如今被祁沐琰这么一说,她真是汗颜。
他,便是这样,时时刻刻都不曾懈怠吗。这样的他,如同神邸般无懈可击,可是这样,不会很累吗?
“你,会觉得累吗?”夏月吟抬眸望着祁沐琰,明亮澄澈的眸仿佛将这阴天都照得阳光明媚。
会觉得累吗?
祁沐琰微微颔首,墨色的眸子里面晕开淡淡的涟漪。这么多年了,他早就习惯了如此,还会累吗,或许早已经麻木了吧。
这是第一次,有人问他,会觉得累吗。
他是身体孱弱的北桓七皇子,空有无双智慧,绝世容貌,却拖了个半死不活的身子。北桓的人,敬他怕他,嘲讽他讥笑他,仰慕他欣赏他,却独独无人,真正关心他。
他是阴晴不定的明月阁阁主,身负无双武功,绝代谋略,性格阴晴不定亦正亦邪。江湖的人,有人认为他是魔鬼,也有人认为他是摘仙,他们都隔着极远的距离仰望着他。
可是,从来没有人像夏月吟一样,可以体会到内心最深处的疲乏与孤寂。
正如同他能看透她妖娆慵懒背后那颗千疮百孔的心,她亦能看透他沉着淡定背后的孤寂与落寞。
即便她是这样抗拒着他,可他们仍旧被一根无形的线牢牢拴在了一起。就像夏月吟说的,棋局开始,便没有退路。而他对他的感情,也是如此,落子,便无悔。
“或许,只是太孤单了。”祁沐琰豁然抬眸,一双黑眸仿佛带着无形的引力,将夏月吟狠狠吸附住。
自宫宴之后,祁沐琰已经不止一次的表明过他的心意。可她,却始终没有给一个答复。
是真的不喜欢他,还是不敢喜欢他?
他太孤单了,她又何尝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