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良看着照片,没有前往紧接着的第三家查访,而是一转身,走了回头路。
不久,他再次来到了韩先生家门前,按响门铃,身姿笔直,只是这次面上无法保持完美的和谐了。
猫眼也又一次微暗,显示门后主人又在观窥来客了。
而这次,对方大约也直觉到了不寻常,犹豫了片刻,才开了门。
两个男子立在门框内外都努力展示着脸上的善意和无心事,可惜肯定不怎么成功。
韩先生“微笑”问:“方警官啊,您又有什么事么?”
方良也干硬地笑着:“韩先生,抱歉,能否再次打搅片刻,我忽然想起查访时还有一些事情没做完,您不会再次拒绝我的登门吧?”
有那么一瞬间,两人的视线里擦出了火花。
或许是都直觉到,这次的对谈,不会和风细雨了,而且,将带有某种针对性。
“当然不会,方警官请。”
韩先生仿佛回归了内在的光明坦荡,很快表现间又游刃有余,一闪身,将方良让进去。
方良踏入玄关的时候,韩先生用手将铁门带上,撞击和门缝挤压带来的声响沉闷而鲜明。
双方再次对位坐在了茶几两边,一内一外。
当然轮不到上咖啡这一步了,一坐下,方良就扫视客厅内,很快视线落在了老地方,即那个立柜的底部空间。
那里,那个长宽扁的纸箱子依旧在,显然是前面主人又将其放归了原处。
方良的目的,也正是这箱子,他连笑容都欠奉,立刻提出干巴巴的要求:“韩先生,可否再次看看您从工厂订购的那些卡通人偶,或说手办呢?”
韩先生没有马上答应,反问:“您为何还要看一遍呢,莫非也对手办有兴趣?”
方良摇了摇头,说:“不,我是忽然觉得,它们让我联想起了些跟案情有关的事情。”
韩先生态度立马冷了,说:“方警官,你这是直接在怀疑我么?”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再看看那些手办,如果没能印证我的感觉,我会向韩先生正式道歉。”方良开始打太极,但语气里有着强硬。
“好吧。”韩先生叹了口气,走向那个立柜下,将箱子取出来,返身,前次那样放在了茶几上,只是这次,没注重力道,如丢垃圾。
方良小心将半张的纸口打开,才知道了对方如此随意的理由之一。
箱子里塑料壳子犹在,但在壳子里,那些手办被凌乱地堆在了不同格子里,不少的肢体部位掉落残缺,混杂不堪。
如同不久前刚遭遇了主人一轮泄愤式的袭击,或说——意图恶意毁灭“证据”!
方良的脸立马拉了下来,抬头问:“韩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韩先生不慌不忙,摊了摊手,说:“方警官前面离开后不久,我收拾的时候,不小心将箱子碰落在了地上,盲目收拾了一下,你看,就是现在的状态了。”
方良也无心追究这种说辞的真假,定定地看着箱中事物。
然后,他做了个看着古怪的举动,将箱子里所有的手办,上半身一个个取出,摆放在了桌面上,至于残留下的肢体部分,不管不顾。
韩先生看得无聊,忽不很符合气质地翘起了二郎腿,问:“可以抽支烟么?”
“可以。”方良头都没抬,依旧将注意落在手办上。
韩先生点燃了烟,客厅内慢慢在起着烟雾。
方良将所有手办的上半身都筛选了出来后,才一手伸向右口袋,将钱包取出,打开,两指夹出一物,郑重地放在了桌上,和那些不完整手办并列仿若邻居。
然后,他视线不断游移和重复,看照片一眼,再看手办一眼,辨析之详细,就差一只放大镜了。
在方良做这一切的时候,对面的韩先生更加悠闲了,靠在了后面的沙发背上,脸半仰着,视线却以平视盯着对面的方良,这导致他的眼眯了起来。
同时,他的二郎腿上下颠动,节奏稳定。
而右手每抬起一次,面部附近的烟气就缭绕如被搅动的深潭之水。
韩先生在观察方良,可惜后者没去上心。
关注的视线在桌面徘徊了长达十分钟后,方良才将头抬起,又看向桌对面的人,只是这次,他的面部表情几乎是以寒霜来描绘了,而这寒中,还有着一分的严肃,如同严冬之肃杀。
“韩先生——”方良开口,声音干硬如铁,“我能否问你几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