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红结束了清查办的工作,依然回到了下坡乡,时间不长,就赶上了年末的三提五统。
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由于生产资料的涨价,农业生产成本上涨,农业收入大大降低,加上三提五统、农业税逐年增加,农民的种粮积极性受到极大的挫伤,尤其是下坡自然条件差,靠天吃饭,那年赶上年景不大好,粮食减产,农民的收入急剧下降。
可是基层干部不管你收的多少,要完成上级下达的各项任务,乡村两级要运转。那时财政没有实行转移支付,村里乡里的各项费用都指着从农民手里收来的那点粮款呢。
所以,自然条件好的平川大乡镇与山区小乡镇的经济条件那是天壤之别,宜城乡等乡政府那时候乡里就有两辆桑塔纳小车,那帐上的钱花也花不完,书记乡长的日子悠哉悠哉。而下坡乡全乡只有一辆250摩托,基本是书记的专车,张守成还没有资格享受。
书记为了方便,就经常骑着从乡里到城里,从城里再到乡里,一趟就是300里,经过780省道,再从岔口转入三道川,沿着渐行渐窄的沙石路再走几十里,几百里的尘与土,这人一下车,活脱脱一个垃圾堆里走出来的盲流。
如果运气不好时,那摩托还经常坏在路上,就死活发动不了,于是就经常看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路上,有一个全身脏兮兮,象几年没有洗澡的流浪汉一样的人,吃力地推着摩托,时不时不甘心地坐上去,拼命地踩那么几脚,妄图想让那摩托再忽突起来,那就是下坡乡的党委书记,是下坡乡唯一有一辆专属交通工具的人。
就是那样的一辆摩托,还被一个小饭店的老板给扣了,因为欠了人家1200元,五六年也还不上,年年催,年年给不了,绝望之余,那老板一怒之下将书记任国庆截了道,拿摩托抵了债。
因为资金紧缺,村干部、老师的工资发不出,牢骚满腹,动不动就撂条子不干了;乡里的灶房开不了伙,所以,下坡的工作人员没事不让来乡里,乡政府常住人员就是书记或者乡长、话务员和秘书,因为大家来了,要吃要住,要用水用电,冬天还得烧煤烧炭,乡政府根本负担不起;乡政府外债累累,饭店接待打白条,打印复印打白条,租车打白条,买粮油打酱油打白条····,有的商户开始热情,觉得乡政府财大气粗,这公家的业务自然油水丰厚,但只见赊出去的,不见赚回来的,欠得多了,年年累,年年拖,人家就不让打白条了,一看见乡政府的来了就往出赶,死活不和乡政府打交道了。乡政府渐渐地连日常运转都出现了困难,所以,收粮收税,不单上面的任务要求得紧,收不回来,乡政府连正常的运转都成了问题。
但是,除了割肉疼就是出钱疼了,谁都不想出好钱,收粮收钱难的现象普遍存在,不说天年不好,就是大丰之年,没硬措施,也没几个老百姓乖乖地自愿交,所以,干群矛盾开始出现了。
但是,当时乡政府还是强硬的,有的地方开始变着法子收缴,赶猪、牵羊、搬桌、扛粮在农村不是稀罕事,有的地方因为收缴三提五统农业税出现了群体事件,甚至出现了乡镇干部因收粮收税逼死人命的事件,干群关系异常紧张。
这下坡乡和全国的所有乡镇一样,上面的任务压力,自身的经济压力,尤其到了年末岁尾,上面得交差,要债的天天来催,这年关难过啊,所以,这再难也得上,也没得推了,经过党委会议定,分成了两个组,为什么分两个组,显示强有力的领导,一组由书记任国庆带队,一组由乡长张守成带队,每组七八个人,为了行动具有震慑力,真正形成高压态势,每组还配备了派出所民警,警具齐全。
分组自然是按照约定俗成的分法,这几个核心人物,王守仁是秘书,这乡镇的秘书自然就是书记乡长的秘书,但这王守仁是从来不鸟乡长张守成,倒是寸步不离地跟着书记任国庆,所以,这王守仁自然是任国庆这一组的,这王守仁在这一组,那副书记史亮自然就不能在这一组了,这史亮跟王守仁因为入党的事情结下了冤仇,这书记任国庆给化解了几次都不行,王守仁放下狠话,史亮什么时候不管党组织了,他才考虑入党,他就不信他熬不过个史亮。
也是,王守仁才三十来岁,史亮已经四十六了。
这向红跟着书记这一组,在分配任务时,书记就笑咪咪地问向红,你跟我们一组吧?
领着向红这么一个美女,书记自然英雄气概,但书记基本不用动手,背着双手,威严地一使眼色,王守仁就心领神会。
向红看不出,平时白净斯文的王守仁,遇到这样的事,还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