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有个好前途,他们现在辛苦几年,让他们看到你将来过得好,才是你真的为他们好!”
小琛说,“我要卖串串,就跟他们不一样,你看人家网上说的,卖串串的,卖烧饼的,好多做成了连锁店,赚大钱。”
向红说,“人家那不是卖,那是经营,要经营必须有什么,必须有知识!你以为随便一个人都能成功,就能把连锁店开到全国?先不要想这些不切合实际的,先好好准备中考吧,要卖烤串的话不要给你爹妈说,免得他们伤心失望。”
小琛撅着嘴不说话了。
下午,向红赶紧收拾东西,开往顺水的班车每天只有两个班次,下午是两点半,肖志鹏骑车将向红送到车站,车上满是大包小包采购而回的山区农民,黄发红脸,一口浓重的山区口音,大声地交谈着,中间走廊上塞满了大大小小的编织袋,纸箱子,还有一个铁篮子里放着两只乌黑发亮的小猪仔,抬起头来,眼珠子溜溜转,盯着向它走来的向红,地板上不时地有烟头和新鲜的痰迹。
向红找了个空位置,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把窗户拉开一个小缝,吹进来一丝清冷但新鲜干净的空气。这时,有一只手将窗户粗暴地关上,向红回头看,那人给了她一个笑脸说,冷。说着将两根塑料管子咚地插在向红与窗户的空隙里,管子上的浮土清晰地将向红咖啡色的呢子大衣上留下两排印迹。
那人坐在了向红旁边的座位上,一阵蟋蟋蟀蟀,总算安顿下来,然后,一阵不算浓烈的味道绵绵不绝地钻入鼻孔,向红侧脸看去,那人一只脚蹴在座位上,看不出什么颜色的松蹋蹋的袜子尖上,两只脚趾坚强地露出了头,地上,一只棉鞋空空地张了个口,象疲惫的人张口打着呵欠。
向红将头靠在窗户上,脏兮兮的玻璃上散发出了悠远的味道,那是一种陈年累月,由人的呼吸、口水、烟味、脚臭味混合沉淀的味道,经过日久弥浓的发酵,醇厚而固执地刺激着向红的嗅觉。
向红举目望去,车厢里高高低低地塞满人和物,她无处可逃,只能可怜巴巴地呆在原位,嘈杂声、气味、烟雾混着人的呼吸,热哄哄地从四面八方侵蚀着她,她想把她全身缩小到最小,以减少刺激。
她突然感觉自己象只笼养鸡,不,象那只装在笼子里的猪仔,只能死死地固定在一个地方,憋屈,窝囊。
向红从来没有象此时感到了万分的委屈,按说她一毕业就在下坡,来来回回坐的也是这趟车,但她从来没有象今天这般难以忍受心中的憋屈,泪水就汩汩地涌出来,汪在了心里,随时就会溢出来。
窗外的进山公路上又堵成了一片,大车,小车,三轮车,各自抢道,喇叭声响成了一片,凑成了这春节前的繁华与嘈杂。向红绝望地闭上了眼睛,重新将头靠在了象米汤浸过的一样肮脏的玻璃上,一丝寒冽倒让她舒服了一些。
有人在敲车身,沉闷但却指向明确,向红低头望去,秦如义站在了玻璃下,仰头向她招手。
象走失了很久的孩子,无助可怜的时候看到了娘,欣慰之后是一阵委屈,一路上莫名的委屈渐渐清晰起来,她简直想抱住那个仰望着自己的脑袋,一下一下地撞着他的胸口,怎么现在才来,现在才来?
这委屈象一个决口,汪在那里的泪一下就刷地出来了,向红擦擦眼泪,拎着大包小包,虽然红着眼睛,但还是底气十足地逃也似的离开这混浊暗涌的班车,象公主在落难途中终于被接回皇宫,高傲而百感交集,上车时,眼竟然还是红红的。
路上,王守仁接到了薛金生的电话,问他现在在那,王守仁说在路上,薛金生说丁书记让他接上他,王守仁看了一眼秦如义,说,“我已坐上乡长的车了。”把乡长两字说得特别重。
大家无语,过了一会,向红的电话响了,一看,是薛金生,秦如义示意她接,依然是薛金生问她现在在那,向红说在路上,早出发了,怕误了班车。薛金生说丁书记让他接她,向红说我已经坐上班车了。薛金生说了一句你好早,那就这样,然后就挂了电话。
大家相视一笑,好象是薛金生的电话里有什么名堂,而后却觉得他们自己坐到这辆车上好象也有阴谋,因了这个电话,这一车人莫名地成了同伙,站到了秦如义这一边,竟突然有了一种向心力和凝聚力。
这时,王守仁说,“向红,那天你去学校找石主任了?”
向红不想提起那件令她尴尬的事,但王守仁这么一问,定是知根知底了,便只是嗯了一声。
王守仁说,“石主任家儿子在我家补课,晚上接孩子时说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