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才子李芹刚才那首长相思,还在诗会宴席中传读,多数人都在期盼等会儿柳大才子会写出如何长情的诗词。女眷那面,尤其是秦淮河上的众位花魁,今晚她们其实都是奔着柳永而来,李芹的词作写完之后,她们大多将目光望向柳永所在的位置。无意间,看见姗姗来迟的子野先生,热闹的诗会,暂停了一小会儿,沉寂片刻之后,旋即讨论声就有了。
早就传言,梨园诗会的举办方庄家,也请来一位大才子,看着梨园少东家庄逸杰带来的中年人,应该就是那位大才子了。
“咦,那白袍中年人是谁?”女眷宴席那方,千娇楼的头牌花魁摸鱼儿狐疑地说了声:“瓶儿姐姐可认得。”她刚才只顾欣赏李芹的长相思,倒是把注意力分散了。
“刚才好像听柳先生称呼他张三影。”柳银瓶觉得张三影这名字很熟,反复念叨了几次“张三影,张三影”,似想起了什么,惊呼道:“张三影,那不就是写‘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那位。”
身在青}楼中,岂能不知与柳永齐名的张先张三影的大名。这两位,都是享誉天下的大才子,如今碰头一起,这梨园诗会,明天只怕就能传遍天下了。
听了柳银瓶的解释,摸鱼儿一只手放在胸前,望着对面张先、柳永所在的席桌,一个柳永已经让他们四大花魁齐聚梨园诗会,如今再加上一个张先,这天下,有那一场诗会,能够一下子就请来两位大才子?
“注定明日传遍天下啊。”摸鱼儿整理了自己的衣装,决定等会儿要去那面的舞台上跳一支舞。如果能入两位才子的法眼,为她题词一首,她的名声只怕超过了李兰君,而且她对今晚自己的装扮颇有自信。
坐在隔桌的紫兰和绮罗也在小声议论此事,尤其是紫兰,她其实是张先的忠实粉丝,在张先刚出现的时候,紫兰就已经发现了,花容一下子添了几分动人的妩媚,倒是旁边的绮罗见紫兰姐姐对一个男人生出爱慕之情,颇有几分吃醋的姿态,连带看张先的眼神都带着火}热的嫉妒。暗自捏紧了拳头,谁也不能从她身边把紫兰姐姐抢走。
这张三影的到来,引起不小的轰动,本来还有望比拼一番的金陵众才子,此间已然败在下风,一个都比不过,更别说对方现在是两人。李芹、曹孟秋、卫频三人尽管都已经有不错的诗词拿出来,但在这两位大才子眼前,他们也只能喟叹认输了。唯一值得欣慰就是可以看见两位齐名的才子一较高下。
“呵,倒没想到,张三影也会出现。越来越热闹啊。”坐在秦老旁边的归期光说了一句,大概有些意外:“这张三影,不是在嘉兴协同知州韩瓘抗击方腊,怎么会来金陵了?前几日,我那住在苏州的姐姐过来和我说了些事,听说方腊已经打到杭州城外,估计杭州也快守不住了,也不知朝廷什么时候能派人下来,如果杭州落入匪寇手中,接着便是嘉禾,然后北上直取金陵,这江南半壁江山,都会落入方腊手里,形势堪忧啊。”
归期光前几日陪苏杭过来的亲戚闲聊时,听说了杭州那面方腊作乱的事儿。虽然他是个清闲的郡马爷管不得政事,但见到祖宗江山被匪寇祸乱,他也忧心忡忡,担心方腊作乱会波及整个江南。
经他这么一提醒,徐老也补充道:“归老刚才说的,老夫也有所听闻,不久前,韩瓘宴请同僚,张先并未参加,因此得罪了韩瓘。他出来,怕是有散心的念头。这张先虽是文人,但有他在嘉禾,至少能周旋方腊几日,若是换了那草包知州韩瓘,只怕嘉禾也保不住。”
听二人说话,秦老愤愤道:“奸臣当道,草莽误国。有大才者得不到重用。这天下,怕是真该好好治理了。”
秦老的愤恨,也不是没有道理,方腊作乱,比起水泊梁山,规模原本是很小的,但愈演愈烈,竟然有威胁武朝江南一隅的趋势。想到此,秦老有些泪然雨下:“也就君尚年幼,主弱臣欺,被蒙蔽视听了。”
秦老悲伤的心情,让归期光和徐云亭两人叹了叹,知道朝堂上的情况,他们也是无能为力:“我等只希望秦老奏报君上,重新出仕,彻底整治这股歪风,整顿朝纲,重显文景两帝时的繁华。”
文、景两帝,是武朝历史上,最强盛时期的皇帝。闻此二帝,此间曾出仕做官的人,都觉得有愧先祖。坐在下方的金陵知州宋镰,此刻神色悲戚:“若师相从新宰执,门生响应,凭师相数十年威望,不难斗过庄王、蔡京一派!”
秦之问若有所思,摇头叹道:“就不要相劝了,老夫早已年迈,只怕从金陵到汴京,期间的路途,老夫都经不起颠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