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着缪静之扭曲的脸，除了在心底叹息以外，已经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

因为无论说什么，都毫无意义了。

我想起一句西方的谚语，在你凝视深渊之时，深渊亦回以凝视。以前我并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如今算是懂了。再怎么本性纯良，也抵抗不过日日夜夜沉浸在痛苦和仇恨中的岁月，善良被逐渐磨灭，是无法避免的必然。

我说不清自己此刻是怎样一种心情，我就是觉得心口发堵，非常不舒服。

缪静之大喊大叫了很久，忽然在某一刻，像是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彻底安静下来。所有的疯狂狰狞都消失不见，只剩下无尽的哀伤和绝望。

“……成全我吧，求你了。我真的已经受够这里了，我想出去，我想再感受一次阳光照在身上的感觉，想亲手为自己报仇……求你了。我会永远记得你，永远感激你的！”

缪静之可怜兮兮地哀求，但我已经无法再对她产生丝毫的同情了。

我淡漠地说：“那不可能。如果你想报仇，就马上收起幻境让我出去，我会找到并且杀掉那个渣男的。”

虽然我已经不再同情缪静之，但我对韩冰的承诺仍然需要遵守，再加上葛忠实的所作所为也的确让我非常气愤，所以我还是会尽全力去杀了他的——为了韩冰，也为了替天行道。

缪静之显然对我的回答并不满意，她试图与我讨价还价：“他身边有烈灵守着，你打不过的！而且很有可能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多不值啊！要不还是这样吧，你暂时替我一下，我出去宰了他就马上回来替换你，这样好不好？你什么都可以不用做，一点儿危险都没有，只要在这里待几天等我回来就行了，难道你连这样都不愿意吗？”

我真是忍不住笑出来了，冷笑。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么？”我冷冷地问。

缪静之立刻竖起三根手指，急切地说：“我发誓！我发誓还不行么？刚才是我一时蒙了心，我不应该算计你，我知道错了！我发誓，这回我绝对没说半点假话，报完仇就马上回来，决不让你在这里多待一天！要是我不守信用，就让我……就让我天打五雷轰，形神俱灭，永不超生！”

我扯了扯嘴角：“毒誓倒真是够毒……可惜我不信。”

如果她不算计我，从一开始就可怜兮兮地求我，我或许会相信她的誓言，考虑下要不要答应。但是现在，我连她话里的标点符号都不相信。

“……假慈悲！这么点小忙都不肯帮，就别摆出那副善良的样子来，恶心！”缪静之被我拒绝，瞬间又变了脸，尖声咆哮着：“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既然不肯帮我，那就去死吧！”

话音落，她双手的指甲瞬间暴长，像是十把锋利的长剑，朝着我的身体刺了过来。

她的速度实在太快，我只来得及转了个身，脚下的步子还没有迈出去，她的指甲就已经贴上了我的后背。

“刷——”

布料被割裂的声音在我脑中无限放大，整个世界都似乎慢了下来。我感觉到了指甲在皮肤上划过留下的冰冷痕迹，却奇异地没觉得疼，反而有种心口燃起了一团火的感觉。

这一切说来漫长，实际上只在瞬间。我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究竟怎么回事，缪静之就已经惨叫起来。

我诧异地扭过身子，却没有看到缪静之的踪影，只看到地面上有一节黑漆漆的焦炭，貌似是一条手臂的形状。

……手臂？！

我瞬间头皮就炸了，像被电到了似的，飞快地往后退了十几步才停下来，随后忍不住在心里暗暗苦笑。一条手臂就把我吓成这样，我真的有胆量去杀人么？

貌似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缪静之也许还藏在附近，随时都有可能偷袭，我不能分心。

于是我压下所有的杂念，警惕地查看四周，虽然并没有发现她的影子，但仍然不敢放松戒备。

不知从何处刮来了一阵风，缪静之的那节手臂瞬间溃散，转眼就彻底消失不见了。

周遭的幻境，也如沙一般，在风中无声溃散。

我终于又回到了现实世界里，从蒋彤的床上爬起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不管怎样，我都算是逃过了一劫，值得庆幸。

……但我好像高兴得太早了。

寝室内的空气忽然开始旋转，形成了一个肉眼可见的黑色漩涡，温度也在一瞬间降到了冰点，冷得我牙齿打颤。

一道修长高大的身影自漩涡中浮现，黑色长袍在风中猎猎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