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飞走时将吹了五年的哨子,查哨用的手电筒,甚至是发黄的一床被子都留给马保龙。马保龙每每看到这些难免睹物思人,他发现自己的眼圈有些发烫,像沤烂的红枣。他哭了。那一夜,马保龙做了个梦,梦里他穿上了队长那件尉官军服,还扛上了上尉警衔,穿了一双油光锃亮的三节头皮鞋;美丽的姑娘李萍一身红妆束裹,拖着一头黑亮的秀发缓缓地向他走来,呵呵地向他笑着:“呀!保龙哥,你当军官了,好帅气呀!”马保龙微笑地咂咂嘴,刚拉住李萍的手准备亲热,一阵哨声骤然响起,他便一骨碌爬起来,娘啊!师队长生不逢时的哨音又响了,该起床出早操了……
老兵走后,马保龙顺理成章地当上了代理班长,没有了班长龙飞,他忽然觉着火热的警营一下子冷清多了。机动中队大事小事都要靠一年度兵和留下的士官撑着,即使没有做过的工作也要硬着头皮去干,执勤站哨必须去单独完成,没过一个月,马保龙在不知不觉中发现自己也成了老兵。
马保龙看得出,队长师三军和他一样都闲不下来,两人都是不甘寂寞的兵种,每天出完早操都会举举哑铃,打打沙袋。马保龙想李萍时总忘不了酣畅淋漓地打一组擒敌拳,他觉着自己怎么也闲不下来,一闲心里就闷得慌。
马保龙当兵进入第二年头,同年的几个兵已经被支队送去学技术,有的去学卫生员、密话员,就是喂猪的兵也得了个嘉奖。最让他羡慕的是李文学,他要去总队学习写新闻报道了,这正是他梦寐以求的。
兵们此刻心是浮躁的,马保龙自己也为前途感到渺茫无所是从,他真不知自己将走向何方。班长龙飞走那天专门劝过他,不要像牛一样低头只知道拉犁,总得给自己找找后路。也就是在和李文学那次谈话后,他第一次得知当兵得有点门道:在兵中红火,永远是兵的红火。
“知道什么叫草鞋换皮鞋吗?”李文学这小子机关没待几天,整出的全是新词,学会了卖关子,搞得马保龙如堕云里雾里。
马保龙茫然地摇了摇头,问:“啥意思?”
“看来你是咱们支队最纯粹的兵种了,就是脱掉黄胶鞋穿上三节头皮鞋,谁不想穿呀,机关王干事常偷着把军装借给支队的士官回家相亲,咱们马排长上军校当学员那会儿,回家探亲还不忘给自己找一对中尉军衔图有虚名地加两颗星星呢。”李文学煞有介事地说。
“啥呀!那不违反条令吗?”马保龙满脸惊讶的样子。
“条令?条令管得着人家找对象,那是身份的象征。保龙,你这人惟一不好就是太认真了,干什么事多长长脑子,别稀里糊涂地干,干得结果没有个屁眼,你没听人家说吗,当兵吃的比猪差,干的比驴累,睡的比狗晚,起得比鸡早,退伍比谁都老。”李文学的话让马保龙无法接受,虽然有些说法做法不尽人意,但现实确实又很推崇像李文学这样能说会道的人,捷足先登的也往往是李文学这样的兵。
李文学临走时拍了拍马保龙的肩膀说:“兄弟,我俩是一个地方来的,我可不愿看到这只是云泥之别,你要像我一样又跑又送,提前调动,记住,不跑不送,原地踏步。”
从那天起,马保龙忽然又有了一次学习的冲动,我要报考军校,我要上军校,而且这样的心理越来越强烈。李萍有几次去了马保龙家,帮他看了看年迈的父母,她是真的把自个儿当成了马家的儿媳妇了,但又似乎是再给马保龙下了最后通牒。可是理想越高,失望越大,马保龙深感理想与现实的差距原来那么大,如果这样一步一步无声无息地走下去,他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有时他常常会从梦中惊醒,他感觉理想与现实的差距往往只有一步之遥,但就是那一步之遥常常让他头破血流地争取,可就是怎么也抓不住,他甚至将其归咎为自己的懒惰,他为此开始羞耻,他总是对自己苛刻地要求,丝毫不敢懈怠。他常常彷徨,他不敢相信埋藏在心底的那颗希望的种子什么时候能够破土而出,茁壮成长一棵参天大树。
世间的事无巧不成书,正在马保龙送别李文学时。南疆K边境地区正秘密开展了一次代号为“燕子”的行动,目的通过清山活动,防止非法人员在边境地区做窝。上等兵高美军作为总队警犬训练员,参加了此次搜山联合行动,行动结束后,行动组决定顺便修整修整,车队刚好是去马保龙的支队。那次,马保龙见到高美军穿着数码迷彩服,戴着新式头盔,脚蹬作战靴,手持九五短突,手里牵着一只德国“黑贝”牧羊犬,这一切新颖别致的装备都是他首次见到,让他眼前一亮。
“高美军,你行啊,干得挺不错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