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默以为他要剖析一个她想不到的于任之,但他却只是看着她,略带扭捏地问:“你……难道没有觉得今天这件诊室有什么不一样吗?”
“……有的,”她重重地用额头撞着自己的膝盖,坚硬的地砖刺激着她的坐骨神经,“冰箱又回来了。”
“你看到了?!”蒋柏烈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怎么可能看不到……”
因为,它就被端放在原本属于她的黑色皮椅上,上面铺着天蓝色的盖布,门上粘满了各种报事贴,把手被涂成银色,漆上艳红的火焰图案——并且,我们可爱的蒋医生还在下面加了一个舒适的羊皮坐垫……
周日,子默被项峰邀去吃晚饭,她在电话里犹豫再三,问:“项屿也会来吗?”
“我必须要说实话——是的,我也请了他。”
“……”
“可是,大方点好吗?你们又不是仇人,就当作给自己一个多了解他的机会,你才会知道自己究竟对他是什么感觉。”
“……我不得不说,你还真会糊弄人。”
“过奖过奖,”项峰颇有些当仁不让的意思,“我还请了一个人。”
“谁?”
“世纷。”
“……”她觉得诧异,尽管他们四个也曾一起吃过饭,但她想不出项峰有什么理由非要邀请世纷不可。
“我当你答应了。晚上见——还有,忘记跟你说,正装出席。”说完,他趁她还在出神,毫不犹豫地挂上电话。
子默愣了半天,觉得这顿晚饭从头到尾是让人错愕的,可是想着想着,她却开始在衣橱里寻找合适的衣服。或者就像项峰说的,她和项屿不是仇人,这不过是一餐再平常不过的饭罢了。
衣橱的角落里挂着一条浅蓝色的裙子,是项屿送的,她从乌镇回来的那天晚上,就看到它静静躺在床上——为了代替另一条被他撕烂的裙子——只不过,自那以后她再也没机会穿上。
她从行李箱里翻出不常用的化妆包,坐在镜子前端详着。这一次,连她也觉得自己变了,变得面目清晰起来,她试着露出一个微笑,忽然发现自己的表情竟然那么生动。
她不知道,这个改变对怪咖来说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周日傍晚的交通还是让人头疼,子默行驶在高架路上,开了一点车窗,因为车速缓慢,所以吹来的风也变得柔和。她又看到那块大大的乌镇的广告牌,奶茶的眼睛乌黑且明亮,仿佛写满了不为人知的执着。
说不定,她的命运,就是在乌镇改变的。
那些光影里的小桥流水人家,让她对生活更生出一份平淡的宽容与渴望,使她更正视自己的懦弱与胆怯。
在项峰家楼下的车库里,子默遇到了世纷,她们错愕地看着对方手上捧着的酒瓶,又看看自己的,接着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起来。
“我都认不出你了,”电梯里,世纷上下打量子默,“你这样穿很好看!”
“谢谢。”她露出一脸甜笑。
“你知道吗,我和见飞都觉得你比以前成熟了,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力量在推动着你。”
“人总是要长大的——这是蒋柏烈说的。”
世纷扯起嘴角,给她一个微笑,仿佛在说:哦,得了吧。
电梯门打开,子默率先走出去,按了项峰的门铃,没有人来应门,她再按,直到她几乎要不耐烦地踢门,才听到一阵不慌不忙的脚步声,以及项峰那被厚重的防盗门阻隔的声音:
“谁?”
“还会有谁……”子默站在猫眼前,挑了挑眉。
门被开到一半,门内灯光晦暗,项峰先是露出半张脸,用目光把她们扫射了一遍之后,才满意地打开门,说:“请吧,女士们。”
子默和世纷互望了一眼,都没有踏进去,像怕有什么陷阱似的。
项峰撇了撇嘴,觉得她们可笑:“行了,进来吧,我不会吃了你们。”
说完,他自己率先转身消失在门内。子默探头张望了一下,发现之所以灯光晦暗,是因为他没有开灯,只在餐桌上点了几根蜡烛。
“噢,”子默走到餐桌旁,对黑暗中看不见身影的项峰说,“你想一个人兼做五星级餐厅的经理、厨师和服务生吗?”
“还有客人和洗碗工。”世纷在她身后关上门,补充道。
“你们不觉得这很有趣吗?”项峰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不觉得……”子默和世纷再一次地不约而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