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默沉默了一会儿,说:“可是她现在又是一个摄影师了。”
“?”
她想到顾君仪跟她告别时,在电话里那充满温情的声音,不禁微微一笑:“她走了,背着三脚架,去做一个旅行摄影者。”
“……尽管我认为这是她逃避生活的一种方式,但这也不失为一种好的方法,人总需要用自己的力量从痛苦中站起来,有时候这种力量也表现为逃避。”
他沉默了一会儿,忽又冒出一句:“说不定,这是陈潜以另一种方式在爱她。”
“医生,你好像总是能用一句话说明任何一件事的本质——至少看上去像是本质。”
蒋柏烈站起来,耸了耸肩:“我不知道这是赞美还是贬低。”
她张嘴想要解释,却被他打断:“你不用回答我,就让我心中带着这样一个疑问好了,人心中总是需要疑问的。”
“……”真的吗?人需要疑问,即使这个疑问没有答案?
“正是因为充满了疑问,”他像是在回答她,“这个世界才变得有趣。”
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地响,应和着的,是水槽上从那只无论如何也关不紧的龙头里流淌出来的水滴,蒋柏烈走到子默身旁,像她一样双手抱胸看着窗外,用一种难得的感性的口吻说:“啊,不知不觉中,已经快两年了。今天就要离开这里,还真的有点舍不得。”
“……”子默眼里有一些伤感,但她不想被他看到。
“等我的新办公室布置好,我会打电话给你的。”
“好。”
“子默,”他转过身,看着她,温柔地说,“我想,下次你来的时候,不再是以一个病人的身份,而是……以朋友。”
她诧异地看他,那么说……她已经从这心里诊室毕业了?
他那双迷惑人的凤眼,颇具风情地眨了眨,她不禁笑起来:“医生,我还以为,我们早就是朋友了呢。”
敲门声响起,蒋柏烈走过去打开那扇乳白色的门,搬家公司的工作人员就站在门口,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子默环顾四周,仿佛对每一样东西都恋恋不舍,却又仿佛期待看到它们重新出现在蒋医生的新办公室里。
她走到那张伴随了她快要两年的黑色皮椅前,拎起背包,轻轻地拍了拍,接着转身跟蒋柏烈告别。
走到楼下,她看到搬家公司的大卡车就停在大门口,车身上刷着红色的logo,十分醒目。她微微一笑,这对医生来说也是一种改变呢,她下意识地在心里默念他刚才说的话:人唯一可以相信的,就是这个世界每一天都在改变。
她绕开卡车,才走了几步,就看到停在梧桐树下那黑色的车子,项屿正在等她,没有抽烟,看到她来了,面带笑容地对她勾了勾手指。她有点哭笑不得地走过去,上了车。
“冷吗?”他问。这一年的冬天特别寒冷,尽管春天就要到来,还是让人感到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
她摇头,可是鼻子被风吹得一半红一半白,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手指有点粗糙,却跟原来不太一样。
她心念一动,问:“你戒烟了吗?”
“我本来就抽得不多。”他像是没有答到问题的重点。
“……”
“更何况,”他抿了抿嘴,表情有点不自在,“抽烟对孩子不好……”
“你……”子默下意识地伸手抚着自己的小腹,睁大眼睛,说不出话来。
项屿转过头看着她,淡淡地扯着嘴角:“你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我也是才发现的。”她有点不敢看他。
他拉起她的手:“两个礼拜叫做‘才发现’,嗯?”
“……”
“你在犹豫吗?”他眯起眼睛。
她无法回答。
“犹豫什么?你不想要吗……”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变得沙哑。
“不是。”她断然否认。
“?”
“我只是……”她低下头,“不确定你是不是做好了准备。”
“如果我说不要,你就不要吗?”他盯着她,眼睛没有眨一下。
“不会……”她觉得喉咙里有点苦,“我只是想……如果你真的不要,我也要需要时间想想办法,怎么样对他(她)来说是最好的。”
他沉默,沉默了很久,直到她忍不住抬头看他,才发现他的眼眶红了。
项屿伸出手臂紧紧搂住她,低声说:“这个世界上还有比你更傻的女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