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光自云上倾泻而下直直笼于尘寰，斑驳光芒投射进人群，照进了尘埃里，又一寸一寸将它们变得光影陆离。

她看着那些被渡上金色的漂浮着的尘埃，一动不动神情木讷。

她是个奇怪的求道者。

在三清殿底下总是一跪就是一下午

她感受着人来人往，感受着他们各有所求，身边跪下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匆忙的来了又去。

直到关园前有师兄跟她说“食堂有斋饭，你跟我一起去吃点吧。

师兄弟们腿脚轻快又总是行色匆匆，她在身后只是一个晃神就已经只能远远的看着背影了。

女孩儿在观里住了很长一段时间，跟她差不多时间来的，性格活泼些的大部分已经得偿所愿被师父捡了回去，而她依旧在那里安静叠着元宝。

除了日课和工作，她其余时间总是一言不发，有人问她，她就只挑自己想回答的回答。

闲下来的时候，她就经常跪在祖师爷面前，一跪就是很久。有时候跪的腿麻了，她就抱着膝盖坐在旁边。

直到后来竟有人被这样安静又奇怪的她吸引，有香客点名问她，有道友总在谈论她。

但好像这一切都进不来她心里。

她总是拎着酒瓶怀里抱个人偶，不是在给人偶拍照片就是坐在山门外喝酒。

那晚是临近年关，小雪，她踩着已经裂了一条缝的凉拖，套了件睡衣袍子，手中拎着瓶喝了一半的红酒，走到山门外的台阶上坐下，看着山下霓虹灯透过迷离的雾霭到达自己的眼底，甚至和一同带来的bjd人偶碰了个杯，仰头又往喉咙灌下去

“观里不禁酒，你可以在里面喝。”身后突然有声音响起

“嗯。”她淡淡应声“不想让祖师爷看见，又得念叨”

“哦？祖师爷念叨你了？确实，你少喝点酒，最好戒了”道爷在身后抬手用食指点了点她

看，还是挨念了。

一身青衣的道爷在她身旁坐下，低头仔细观察了一下她身旁的人偶。

嗯，确实漂亮

“小姑娘，二十块钱换我手上一根花枝怎么样？”

他递了枝红梅过来，用手指捻了捻

“……这梅花枝树上刚掉下来不久的，我看见了”

他手指把玩儿着梅枝，笑了笑，还在自己面前放了个纸板，写着【解烦恼妄念，一次十元】

她又何尝不知道这板儿就是写给自己看的“道爷，闭园了。”

他在等女孩儿主动开口向外求救。

老道看起来也就四五十岁，发髻挽的很随意，身上还有刚刚从地里爬出来的湿泥土味道

他抬手把小半块儿白萝卜递到她面前“整点儿？”

女孩儿道声谢谢塞进嘴里，被辣的眯了眼，道爷轻笑了几声

她仰头又灌了口红酒，将瓶里剩的一点递过去“道爷帮我挽个发吧”说罢在他手上拍了张大额纸币，指了指他手中的花枝

“我收了这钱给你挽了头发，你可得叫我声师父了。不过我有个师兄也想见见你，他过段时间要来我们这儿挂单。”他变戏法一样从手里变出一根观里师兄弟们的同款木簪，还故意把花枝放在了身后，温和的神情此时变得严肃起来

“老实跟你说，我想从你这儿掏钱就是想让你主动开口。我们没办法主动介入他人的，就算想帮你也得用金钱来建立这个桥梁，你给了这个钱，我们就不必用自己来渡你，听过法不空施吗？就是这个理”

“……”

女孩儿又沉默下来。

撑着脑袋望了望山下逐渐明亮的灯火，道爷也不催，看着她把道爷身后的花枝又折下来一小部分，给自己的人偶用花枝挽上了头发。

那双手竟是有些微颤抖的“道长会觉得被自己的信仰诓骗了吗？”她突然问

道长用袖子擦了擦瓶口，毫不忌讳仰头尝了一口“哟，小姑娘会喝，味道还不错”

“小丫头不要总问这种别人回答不了的问题。如果我不信还来这儿干啥？虽然我一开始出家也不是自愿的，但是后来走的越远就越觉得半点不由人啊……”

他又把纸币还给小姑娘“等你哪天想好了再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