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递上的水壶，先是狠狠地喝了一大口，接着把剩下的水全部倒在脸上。

九原军猛攻了五天五夜，他也在城墙上坚守了五天五夜。

眼神飘忽，这五天的记忆在眼前如走马灯般一一浮现。

五天前，当时的泗水关主将还是他的上级，地阶巅峰强者武文通，而他自己只是武文通的副将。

说是副将，在喜欢独揽大权的武文通麾下，也只能扮演一个跑跑腿、打打杂的“高级勤务兵”而已。

十年过去了，他曾一度以为自己这辈子只能如此，并且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建设。

谁成想，就在五天前，命运发生了转变——

清晨，泗水关，南城墙上。

彼时的李秋山正在例行巡城，刚走到南城墙，身后便传来传令兵的声音。

“秉将军，蓝旗回报，昨日晚间一支番号不明的军队突然出现在四平山附近，他们借着夜色前行，眼下还有十里便将抵达泗水关下。”

“哦？”李秋山心中虽然吃惊，但汜水关位于大虞和北岐交界的四平山上，常年有流寇前来骚扰，加之作为守军的二把手，无论遇到什么事，他都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慌乱。

淡定的挥挥手，“武将军知道了么？”

“回将军话，武将军已然带着五千兄弟出城迎敌了。”

“什么？！”传令兵的一句话直接让李秋山眉头一皱，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带人杀出去了？！”

李秋山再也顾不得维持威仪，一把扯住传令兵的衣领，厉声喝道，“你可知假传军令是死罪！”

“小的不敢有半句谎言，就在一炷香之前，信报先是传给了武将军，然后被武将军扣住了，他说这是个建功的机会，只要能趁对方立足未稳，突然袭击，便能获得海量的功劳，并且要求不让我们告诉您，我也是待武将军出关了，才悄悄来向您汇报……”传令兵神色委屈道。

李秋山还未听完传令兵的话，便觉得眼前发黑，一切都明白了。

按照传令兵所说，看来线报早已放在武文通桌前，但是他并没有把这次北岐的进攻放在眼里，认为又是一群流民草寇或是小股匪徒，于是怕自己得知后与他分抢功劳，便打算一个人悄悄吃独食。

“对方人数查清了么？”

“将军，前方线报里没有具体人数。”

“嗯？没有人数也敢上报？”

李秋山心中不祥之感更浓，他回头招呼来一名亲兵，“李傕，拿着我的腰牌，去把传令回来的蓝旗带过来见我。”

李傕领命，快速奔下城墙。

然而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李傕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将腰牌递还李秋山，“将军，人没了。”

李秋山一愣，“什么人没了？”

“我去找他的时候，发现他死在了安排的房子里——

“是自杀。”

李秋山心中一凉，“那个蓝旗有人认识么？”

李傕摇摇头，“没有人见过。”

“完了，”李秋山霎时如坠冰窟，心中不祥的预感已然几乎被他断定为真，“这次恐怕不是流寇袭击……”

“武文通大约是回不来了。”

但是心惊归心惊，多年的军事素养让他仍然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应对。

“传我命令，所有士兵停止休息，东西南四面城墙各安置一哨人马，其余人等皆着甲马武器，着急后勤部队运送滚木礌石，随我上北城墙，准备迎敌！”

说罢，不待众人反应，直接翻身从城墙上跳在城内大街——泗水关属于军用关卡，平常没有百姓留守，因此李秋山可以直接抢过一匹马直扑北城墙。

亲兵们见状，也纷纷下城，急忙去各军营报信。

待李秋山来在北城墙上，正遇到北城守将李思远——两人自小便一起长大，皆是北疆本地李家庄出来的孩子。

“思远……”李秋山刚开口，便见李思远脸色虽然平静，但嘴唇却已经咬的发白。

看得出他在强行压制紧张的情绪。

“秋山哥，好像是九原军杀来了。”李思远眼见李秋山到来，心中的惊恐稍稍散了些，抬手一指城外。

从小秋山哥就是他们那群孩子的主心骨。

当然现在也是。

李秋山点点头，快步走到女墙边上，手扶垛口眯起眼拢目光远远望去。

果然，就在远处，一片猩红色的洪流正在缓缓挺进，无边无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