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父有礼。”她压下纷繁思绪,稳着声音与小和尚说话,“我家丫头说,后山有片翠竹林,最是乘凉好去处。”
她身后,桑云正眼巴巴盯着手里捧着的点心盒子,压根儿没听着。
小和尚笑着应:“此刻,正是晚风微凉,舒爽怡人时候。”
“如此,倒是叫我不得不去了。”她说,“只是怕林中小径盘曲难行。”
小和尚忙与她解释。
说那竹林并不大,不过百十枝,只是竹子高大葱郁,合围环抱,这才能够遮天蔽日,投下浓浓绿荫。
又道那林中平然开阔,置身其中,四下皆可见。
最后为了让她安心前去,小和尚还说,回来时还在林中歇了片刻。
他这样一说,秦眠那颗心才算是缓缓落了地。
这个时辰,若沈隽不在林中,那就应当是叫别人救了,或者根本就不曾去过。
前世,不过是巧合罢了。
如此想来,她也就宽了心,回头叫桑云帮着卸下背篓。
又给小和尚包了几只点心,分别后,她拎着点心盒子,桑云背着背篓回了小院。
才进了院子门,桑云就迫不及待地要去沏茶,好一会儿美美地吃点心。
她忙出声将人叫住:“好丫头,我先换身儿衣裳,就来。”
桑云忙停住脚,回头说先搁下东西,陪她一同去。
“等你沏上茶,我就来了。”她却说不要,摇摇手里的扇子,叫桑云先去。
她打着扇,提着裙子走上石阶,两手轻轻推开房门。
迈步进屋的一瞬间,佛香扑鼻而来,她忙抬起扇子来挥散了些许。
佛香渐渐淡去,淡淡的药香里掺杂着极浅淡的血腥味儿,秦眠心中大骇,慌乱中想要退到门外。
然,为时晚矣。
一柄银光闪闪的长剑横在她面前,长剑寒气凛凛。
来人显然是不想伤她,却也不容她逃脱,手臂横在他颈间,离她下颌不过咫尺。
她微微抬了抬下巴,免得碰到他手腕处缠着的纱布,身后立时传来冷而沉的警告声:“别动。”
沈隽!
怎么会是他呢,怎么能是他呢!
她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明明没去后山竹林,明明西山寺这么多院子。
单说这院子,这么多屋子,为何他偏偏就躲在这儿!
她看向香案上的佛龛,想起放才走时那般虔诚地祈愿,竟无半点用处。
当真是注定的不成,注定了她这辈子,逃不开一个沈隽。
若当真避无可避,她也只能认了。
而今她认得沈隽,沈隽却不认得她,何况桑云还在外头。
未免惊动了旁人,她只得按下心思,乖乖就范。
“你受伤了。”她冷静下来,直直地站着,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一些,“我,可以找人给你治伤。”
她语气温柔无害,听得沈隽眼神微微一动,他说:“就你来。”
秦眠摇摇头,故作遗憾地,一本正经地说:“可我,不会治伤。”
治伤她当然会,当初捡了他回来,清创,上药,包扎,无一不能。
只是这回,她不想跟他再有半点纠缠,只得睁眼说瞎话。
听她说得真真儿的,语气里透着无奈,身后人却眉眼温柔,眼中化开一层浅淡的笑意。
“你只管,照我说的做。”他说,声音里也带着几分柔和,“我不会伤你。”
他说着,又将长剑往她身外挪了些,以示诚意。
无奈,她只好乖乖应下,又想起桑云来,好声好气地与他商量。
“不如你先放我去应付了丫头,再叫她打盆水来,可好?”
听她柔声软语地说着,语气里带着十足的诚恳,沈隽只是轻轻一笑:“你家丫头不会来寻你,水,也自有人送来。”
这话听得她心中一紧,只道桑云有事,暗恨方才未曾夺剑反制,忙道:“你莫伤我丫头,我乖乖听令就是!”
“你若听话,她自当无事。”他说,“我不过,借这禅室小住几日。”
听了这句,秦眠忍不住冷冷一笑:借?说得这样好听,简直比明抢更加可恶!
“这禅室给你住就是,我自收拾东西带着丫头离去。”她心下虽不满,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好听极了。
所以,沈隽笑了:“是你傻,还是当我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