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七试着呼唤妞妞，没有任何回应。二棒也试着喊妻子，屋子里仍旧毫无动静。

两个人心里发了慌，抛掉肩上的担子，迈步往屋内急奔。

林七跑在前面，一个东西绊倒了他。那东西软软的，似乎是个人，又像是装满面粉的麻袋。

他伸手去摸，摸到一条手臂，忙把那人扶起。隐约之中，他看清那人正是张氏，不知为何竟倒在门口。

探了探她鼻息，他放下心来，恰巧二棒赶到，问道：“怎么回事？”

林七摇了摇头，随即又慌乱起来，他又喊妞妞，仍然没有任何回应。

他连忙往屋内走，很快摸到了火折子，点燃了油灯后， 眼前的景象让他呆了呆。

他看到了妞妞，她仰着面，正静静地躺在桌上。

林七又试着喊她，她仍然没有回应。

他想跑过去看她，可脚却不由自主地颤抖，他试着走了两步，突然脚下一软，摔在地上。

他挣扎着向前，双手抓住桌边，颤巍巍的站起，然后看见了她。

她双手交叠在腹部，闭着眼，似乎睡得正香。

他握住她的手，它冰冷的让他发颤。他仍不敢相信，将发抖的手指伸到她鼻唇之间，却感觉不到一丝气息。

他很想哭，想撕心裂肺的哭喊，可胸中似乎有团什么东西，堵住了他的喉咙，也堵住了他的眼泪。

他感到那团东西慢慢往上，从胸口到喉咙，再到舌尖，他尝到了腥甜的味道，同时感到天旋地转。

他摔在了地上，朦胧中觉得身上很痛，又听得有人大声哭喊，随即很快失去了意识。

听到妻子的哭喊，二棒意识到出了事，抬头间，他看见了女儿。

她那么安静的躺着，就像是睡着了，可无论他怎么呼喊，怎么摇晃，她都不会回应他了。

眼泪顺着他黝黑的脸流下，他张大了嘴，喉咙里发出“啊啊”的嘶吼。

良久，他的血开始发烫，眼睛里射出红光，一字一句的问妻子：“她怎么死的？”

他的凶狠，把张氏吓了一跳，她抽泣着说出了经过。

妞妞是村里的年轻人送回来的，据他们说，妞妞是被淹死的。行凶者是黄大力，因为他调戏妞妞时，她拼死反抗，踢中了他的下身。

李二棒听完，他没有再流泪，也没有说话。他摸了摸妻子的脸，悄悄出了门，从院中拎出长长的柴刀，提着它出了大门。

黄家是官宦出身，如今虽已不在朝，但即使放眼整个毕远县，也是首屈一指的富豪，光丫鬟仆妇便不下百人。

如果在平日，二棒绝不敢惹这样的人家，因为他明白，这样做无异于鸡蛋碰石头。而他，很不幸，就是那个鸡蛋。

今天，他必须碰这个石头，它害死了他的女儿，女儿就是她的命根子。

他知道，他还是那个鸡蛋，但他豁出去了， 就是碎的四分五裂，他也得溅那姓黄的一脸。

路不是很远，不大一会儿，他看到了黄家富丽堂皇的大门。

他提着柴刀，气势汹汹的冲了上去。门口有许多家丁，他们夺了他的刀，给了他不少拳脚，把他死狗般扔在门外。

他挣扎着站起身，望望那大门，眼泪又流了下来，他打不过他们，报不了女儿的仇。

抬头间，他看见了刚升起的月牙儿，它弯弯的，发出清冷而昏暗的光，静静的照射着他。

他想起了县衙，那是官家的地方，可以给他这样的小百姓做主。

他没去过县衙，但他去过县城，那是他卖兽皮的地方。他迈开步往那里赶，虽然腿脚都受了伤，但他却感觉不到一点儿疼痛。

黄家大门内，第四进院子中，黄大力坐在椅子上，极力控制着内心的不安，颤声问家丁：“他真来了？！”

“真来了。”家丁答道。

“提着刀？”

“是，提着刀。”

“刀呢？”

“在这里。”家丁说着，从身后拿出了那把柴刀。

“拿出去，拿出去！”黄大力一边喊，一边慌忙地挥手，瞧着那明晃晃的刀刃，他感觉很不舒服，脖子似乎有些发凉。

“人呢？”过了好一会儿，他又问折返的家丁。

“扔在门口，后来起身走了。”家丁答道。

“他去哪儿了？他一定是报官去了，爹，爹，你快救我！”想起那肃穆的公堂，还有差人手中，那敲在地上会邦邦响的木棒，他不由得慌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