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凉的寺庙，越明姬都数不清自己碰到过多少回。

修仙斗法这十几年，奉身供佛的人越来越少，人人得以自危，人人都想成仙，于是乎，修炼之路，人数剧增，寺庙祖祭，已被逐然淡忘。

只是这次，空气中无法忽略的血腥味，让这座荒寺特别不同。

越明姬迈过门槛，走了进去。

满庭杂草，满树残叶。

掉漆黑木的屋梁下，一只手掌大的蜘蛛爬过，两根触肢并拢碰了碰，似乎感觉到有生人，八爪并爬，从梁柱的缝隙间隐匿而去。

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正常而合理。

“司漓。”

前行中的女孩忽然叫到少年的名字，司漓在她身后应得欢快：“我在，姐姐。”

越明姬侧过身，冷漠又带点奶萌的脸蛋，看得让人心痒痒。只见，女孩有些傲慢地摊开手掌，“牵手吧，防止你跟上次一样。”

梦魔幻境那回，司漓倒下的那一刻，的确让她受到点惊吓。原因在于，这人有治好她受元力反噬的本事，目前还有求于她，利好利坏，一目了然。

在她的角度，很难再碰到这样一个利益同求的人。在不费事的前提下，保护一下合作伙伴什么的，她还是能做的。

对于她的主动，司漓当然不会拒绝，不带丝毫犹豫，牵上女孩软软嫩嫩的手。

少年低笑，“姐姐，有时候，你真的会让人惊喜。”

“是么。”女孩的语气跟手心传来的温暖截然不同，听不出一丝温度：“我斩草除根的手段，会令人更惊喜。”

司漓瞬间背脊发凉，讪笑着摸摸鼻子，不再多话。

寺庙正殿，饱受风雨吹打的佛像，已经逐渐褪去了华丽的金身，间断的光束透过漏风的屋瓦，投射在面容慈祥的佛像上，呈现一种破败萧条的庄严。

咯嗒。

轻微的，触碰机关的声音。

司漓脚下往前陷了陷，他连忙迈出一步站稳，低头看向自己不长眼的右脚……

闯祸了……

霎时，佛像下陷，异象顿生，钢丝一样的暗器从石板缝间激射而出，既有钢线的硬度，又有如绸带般任意弯曲的柔韧度，灵活得像一条舞动的九头蛇。

越明姬一把将司漓推出去，身形一矮，再借力腾空，钢线险险擦过脸侧、腰侧和发丝，却步伐不停地朝下沉的佛像冲去。

不得不说，越明姬是懂机关学的，哪里开始的，就让它在哪里结束。

金光闪耀，在佛像下降到半身位置时，女孩已经追上了入口，手中握着逐渐成型的金光剑，用力往下一砍！

转变就在一刹那！

空间扭转，以地面的一点，开始拉扯四周景象，天不是天，地不是地，仿佛进入了一个歪七扭八的错乱空间，直挺的柱子变成月光下浪影，四方的窗棂变成上窄下宽的三角塔，倏然，一阵“嘶嘶嘶”的声音传来，在陡然变得扭曲的空间中，越明姬看见佛像座下溢出黑气，如烟如雾。

“姐姐！”少年忽然惊叫。

一道身影朝半空中的女孩扑来，越明姬只觉眼前一黑，身体往下坠去，她堕入空虚的黑，整个人犹如一叶浮萍，漫无目的在飘荡，不知从何而来，也无处可去。

“明姬——”

有道熟悉的声音在叫她。

越明姬内心想要答应，嘴里却发不出声音，她知道那人是谁。

虚无的黑暗中，四面八方的声音朝她涌来：

“修道即修心，精进功法，切忌急功近利，你随我入定静修，不得再外出猎杀。”

“我的徒儿自有我来管教，多管闲事者，杀！”

“明姬，他日突破，为师必定护你！”

“明姬，恭喜你——”

……

无数的画面，无数的声音，以往忆起都是能撑着她走出绝境的信念，现在听来，却成了一根根挑筋刺骨的针，在她的心脏扎出密密麻麻的孔，只要心跳未停，就会一直痛、一直痛。

“明姬，老仙人留下的法宝，为师带你去。”

这是他跟她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骗她的，都是骗她的，都在骗她！

越明婴是，凌虚老祖也是，那群躲在暗处一直不肯露面的老骨头也是！

“姐姐，姐姐——”

是谁？

“越明姬——”

谁在叫她？

“你再不醒，我就只能亲你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