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祁连韶在别人眼里有千千万万个秘密,但只有其中一个他人是绝对绝对看不出来的,至少是在接到这次同去龙虎山的任务之前是这样。
就像现在,他靠着三清殿屋顶上的鸱吻,刚好卡住了一个极佳的视角,让下边的大部分人看不见他,他却能看见大部分人,其中就包括埋头扫雪的焦奉真。
这几日断断续续的雪没个完,看来奉真的工作也是重了许多,其实大部分时间看见她她都是在扫地,偶尔看见她和好朋友司蔻有说有笑地走过,祁连韶也只能默默地目送他的背影。
过去他从未和她说过话,两人能有个不经意的眼神交汇就很不错了。至于为什么会这样,他只坚持双手沾上了血海深仇的他委实是不想染指看起来如此纯粹干净的她。尚还稚嫩的女道清澈且静谧,纤柔又灵秀,给人的印象总是沉默安分,老实稳重。他与她初见不过一眼之缘,惊鸿一瞥,而且完全是单方面的。
然而就是那迎着夹带细雪凉风的偶然碰面,而当事人当时只是在发呆而已。
那时候跟现在不一样,他是从下向上看到她的,他正经过一个不深的小沟涧,涧上有个扶手极低的木桥,一到深冬涧底结了坚冰完全可以容纳三个人同时行走在上面。他正小心翼翼地走过冰面,忽然注意到冰上倒影里是个伏在桥上的模糊人影,就立刻抬起头看了。
焦奉真正把胳膊交叠着搭在桥栏上,下巴又搁在胳膊上,侧着双腿坐在桥上,扫帚靠在一边,衣带流苏正零零碎碎地从桥面边缘垂下来随着风轻轻拂动。而女冠正双目无神地望着一边垂下的梅花枝。她的脸就这么闯进他的视野范围内,离他不到十尺远吧,肤白秀美的她眉间有略显深红的一点痣,生得珠圆玉润慈眉善目,只是那微挑起的眼角在她沉默不语时为她平添几许清冷淡薄。
但是对方是完完全全从头到尾一点儿没注意到他的存在,几点细雪无声落在她高耸的道冠上,漆黑如墨的发丝上,还点在她纤细的眉上,祁连韶总觉得她的眼神不仅是呆,还有点儿愁。
他至今也不知道她当时在愁什么。在那站了片刻后,奉真还是压根儿没注意到他的存在,他才抬起脚从桥下穿过去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