铺里的贵客。贵客的待遇好,无?需排队,随意挑花买花。甚至就?算要买铺里没?有的异域花,只要钱给足,次日铺里就?能把那花献给客人。
姐妹偷摸见面,可该有的仪式还得有。选两束花,分别?送给素妆与缓缓。在她们为见面感到欣喜时,从背后掏出一束好闻的生花,想必姐妹会感动到流泪。
浮云卿心叹自己做事真是漂亮,一面越过拥挤的人群,踱将三楼。
三楼是贵客才能进的地方。客人提早预订好的花束,就?栽在这里。
现?下三楼只有浮云卿一位贵客,可身遭到处花团锦簇,阗满每寸空隙,仍觉拥挤。
摊主?欹在长桌旁算账,见浮云卿上?楼,忙垂拱着手走近,“贵客,您要的一束鸢尾,一束米兰已备好,请随我来取。”
花束偎在长桌旁。摊主?仔细地修建花枝,打包装饰。
趁摊主?干活这晌,浮云卿不禁打量着他。
摊主?个子不高,只比她高上?两指。皮肤发黑,却不是田间老汉耕作养成的黢黑,而是天生就?这么黑。这样的肤色,就?是修一百遍面,也毫无?变化。圆脸圆身,四肢短小精悍,小肚微鼓,顶起腰间革带。
这样的脸身,没?资格进禁中。在民间,也算是稍差的那一批。
看人先看脸,再看身姿,这是贵女们的习惯。毕竟平时入目的都是檀郎谢女,眼?光也被养得刁。
多睐摊主?几?眼?,浮云卿竟没?由?头地觉得此人十分熟悉,像是早就?在哪处听过他的风声。
摊主?装点好花束,持笔在账簿上?记一笔账。浮云卿又睐一眼?,字倒不错。
摊主?素来不爱与贵客多做交流,毕竟在贵客面前,多说多错。
然而此刻心里莫名一番触动,不禁多搭了?句话,“贵客的眼?光真是好。本铺最好的花,不是那些品相奇异的异域花,而是鸢尾。您相中鸢尾,我家那娘子,也格外相中鸢尾。她是支撑我开铺的动力,累到不行时,只要想起她的笑脸,便?觉得一切都很值当。”
浮云卿淡淡地噢了?声,对摊主?的爱情故事并不感兴趣。
她这束鸢尾,打算送给素妆。说来真巧,素妆与摊主?家娘子,喜好竟然一致。
紫色是素妆最喜欢的颜色,而鸢尾是素妆最喜欢的花。
浮云卿抱紧花束,加快步伐,迫不及待地要与素妆相见。
尖头履一旋,听得摊主?道了?声“慢走”,又听见一道女音,娇娇滴滴地唤了?声“二郎”。
想必这位便?是摊主?口中的小娘子。
肉麻得紧,浮云卿恨不得长双翅膀,嗖地飞到外面。可听及那道熟悉的女音,又僵住了?脚。
侧身一望,一位高挑的小娘子自西边的楼梯上?来。
穿着藤萝紫衫,梳着堕马髻,笑盈盈地接来摊主?递来的鸢尾。
那位偎在摊主?身旁的小娘子,竟然就?是浮云卿要寻的施素妆!
素妆对外一向冷淡疏离,眼?下却娇羞地窝在摊主?怀里,低头嗅着那束鸢尾。
而那位平平无?奇的摊主?,竟然就?是先前缓缓与她提过的,哪哪不行的小官人!
说不清的冷气?与怒意直冲浮云卿的天灵盖,她手里握着要送给素妆的花,而素妆最想要的花,却不是她要送的。
浮云卿强忍着想把花砸在摊主?身上?的冲动,一面握花,一手解下帷帽的系带。
“素妆阿姊,你怎么会在这里?”浮云卿颤声问道,“你信上?分明说,自己被爹娘圈在家,没?办法出来。可你为甚能到这花铺里来?”
又狠狠剜那摊主?一眼?,“还有,这位小官人是谁?素妆阿姊,你不打算给我介绍介绍么?”
那对璧人本是侧过身,背着浮云卿相拥。听及她这番恶意满满的问话,不可置信地对视,身子僵在原地,久久不能缓和。
姐妹之间,向来有一种怪象。她们会真诚夸赞彼此,拼了?命地挖掘彼此身上?的好。可也会拼了?命地挖掘对方情郎身上?的百般差。
不论情郎本身差不差,好不好,姐妹间都会劝一句,“要不再想想,这厮根本配不上?你。”
最糟糕的场景,便?是平庸的情郎与挑剔的姐妹相遇。
针尖对麦芒,战争一触即发。
浮云卿从未有眼?下这般气?愤,嘴角颤动,眼?神扭曲。她将摊主?视作洪水猛兽,恨不得把他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