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金车里,浮云卿想了很多,但又想什么都没?想成?。
被?骗得很彻底,反胃,恶心,难受,郁闷,总之所有不?好的情绪,都被?她经历个遍。
她愚笨的脑子,清楚地记得,那夜在温泉池,她开玩笑似的问道:“敬先生,你不?是前朝人罢?”
敬亭颐分明回的是“臣不?是”。
她爱戴他?纵容他?,只要他?说不?是,那她从此不?再追究。她相信他?说过的每一?句话。
他?说自己无父无母,浮云卿想他?真是可怜。他?未曾体会过亲情的温暖,那她会竭力将她享受过的温暖,毫不?吝啬地分给他?。
她要敬亭颐在她面前,不?提前朝任何人事。同时,她也不?会戳敬亭颐的痛处。
然而,他?辜负了她的信任。他?明明知道,她对前朝人事带有明显的偏见。他?明明知道,她无法接受她的驸马,她的枕边人,是她最厌恶的前朝人,甚至是正统的前朝人。
她想,等回了府,她要先狠狠地扇他?几巴掌泄气。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骂娘。她鄙夷有些?人生气时像个泼妇一?样扇巴掌骂脸,可当她气愤到极点时,她竟也想扇人巴掌。二哥说,敬亭颐的家族,只剩下他?一?人。他?娘也许寿终正寝,也许含恨而死。人都没?了,骂娘还有什么用。
再然后,她得狠狠斥责他?一?番。
她想不?出下流卑鄙的话骂他?,也不?屑学?老咬虫骂得难听至极。她要用最清晰的条理?,最镇定的话语,一?句一?句地责问他?,为什么要辜负她的真心,为什么要装作万事不?懂,在她的雷区里踱步。
紧接着,她要与?他?冷战,让他?意识到他?的错误。
从前她想,夫妻俩得及时把话说开,千万不?能闹冷战。可她今下却?觉得,冷战当真有用。她知道冷战解决不?了问题,可却?会让敬亭颐吃瘪,叫她心里畅快几分。
她要淡定镇静,用最潇洒的姿态,面对欺骗她许久的敬亭颐。
她若无其事地进府进院,若无其事地洗漱沐浴,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这些?她都咬着后槽牙做到了。
只剩下最后一?件,召见尚在书房读书的敬亭颐。
浮云卿本以为她已经足够淡定,可没?想到,敬亭颐比她更淡定。
甚至淡定到了冷漠的程度。
她本以为她会仰脖抬头,像个高傲的孔雀一?样,质问敬亭颐:“为什么要骗我?”
可万万没?想到,眼睁睁看着敬亭颐朝她走近,她却?连连后退,直到僵硬发冷的后背抵上了月洞门壁。
退无可退。
敬亭颐满眸不?解,“您传唤臣,是有事要同臣说吗?”
浮云卿乜着怨恨的眸,对上他?阗然依旧的眼。她抿起唇,一?脸倔强,什么话都不?肯说。
敬亭颐轻笑,“臣想起一?件事。您还记得么,秋猎前,臣说要给您礼物。”
言讫,手里摊出一?件闪着暗光的红珠串。
“可别小看这件红珠串。您知道的,臣无父无母。可在臣还是襁褓里的婴儿时,这件红珠串就跟着臣。臣想,兴许这是他?们唯一?留下的物件罢。不?过这些?并不?重要。这件红珠串由二十八颗百毒珠制成?,气味浓烈怪异,可人闻不?到。这种气味,能吓退所有猛兽,哪怕是那日遇见的疯兽变异兽,红珠串都能将其驱散。”
敬亭颐手往前一?抻,“您走后,臣心神不?宁,总觉风雨欲来,好似有甚坏事要发生。臣怕那日的危险事再发生,臣不?能时刻护着您,故而将此珠串献上。”
又勾起嘴角,体贴地问:“需要臣帮您带上吗?”
意想之中的场景并未降临,敬亭颐敛眸,反倒睃见浮云卿一?脸震惊地瘫倒身,瘫坐在青石板地面。
浮云卿浑身发冷,身子不?断往后缩着。
还在骗她,还不?想坦白?……
明明知道父母是谁,却?仍云淡风轻地叙述“无父无母”。她总算见识到了敬亭颐的可怕之处。
他?说的话,兴许真假掺半,兴许全假无真,他?的厉害之处在于?,把假的说成?真的,让旁人分不?清真假。
敬亭颐愣在原地。
浮云卿不?对劲。
他?慢慢蹲下身,想与?她对视。可她眼神躲闪,宁愿看摇曳的竹影,也不?愿看他?。
敬亭颐想,她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