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接近。
他?是见不得光的第三?者,但他?的爱不是。他?爱得坦荡光明,不掺带半分霪念邪欲。
那张柔软宽敞的床榻是一张密不透风的蜘蛛网,一旦他?投身进去,就会被蜘蛛网拖到?深渊里面。
那样他?的爱就不再纯粹,他?不愿这样。他?还是想与她保持一些?该有的距离,交流攀谈得体,时?刻保持警惕,扫除危机。
就像今晚这般,他?侧躺在氅衣铺上,阖眼假寐,听着屋外的动静。
“咔嚓——”
卓旸猛地坐起身,握紧剑鞘,“什么声音?”
这厢浮云卿意识朦胧,差半步就要进入梦乡。悠悠转醒,见床尾有道黑魆魆的身影,一动不动。
像个索命的鬼魂一般。
浮云卿兀突突地拍着胸口,“卓先生,你?是成心吓我吗?”
“咔嚓——”
又一阵清脆的声音,荡在卓旸耳边。
卓旸睡意全无,骤然站起身,快步踅到?浮云卿身旁,把?浮云卿吓得半死。
她捂着悸动不安的心,大喘着气,低声斥卓旸:“做事前,好歹跟我说一声。”
卓旸眸色慌乱,拿起短刃直往她手里塞,“外面有动静。听起来,像是人头落地的声音。”
这一句,惊得浮云卿没?了半条魂。
“人头落地?”她雌懦地吞咽了下?,“我怎么没?听见。”
这会儿再睁眼,已经能看?清屋内的陈设布局。
浮云卿对卓旸的话存着疑。
她与卓旸出门,死士跟在身后。就算有人头落地,那也会是死士处理?了虢国夫人派来的刺客。
她信死士,因着死士由?敬亭颐亲手培养。虽然跟敬亭颐闹了别扭,但她从?不质疑敬亭颐的能力。她那执拗的郎君,哪方面都出众。他?能把?所有事都做到?极致,尤其是与她有关的事。
浮云卿趿鞋踱到?窗边,抻出长杆,把?窗棂挑开一条缝。
外面一片岑寂,侧耳细听,能听出冰凌一点一点地化成水的窸窣声。
啪嗒,啪嗒……
卓旸凑到?她身边,疑惑地嘟囔:“我听的分明不是这个声音。”
哪怕只侧开一条比头发丝还细的缝,可凛冬的寒气仍扑面而来。浮云卿欹着墙,揉了揉冰凉的鼻尖,回道:“那就把?窗棂开展,看?看?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言讫不顾卓旸阻拦,大胆推开窗。
“咔嚓——”
没?看?见画面前,确实像人头落地的声音。结果暗睃一圈,原来是厚雪压竹枝,把?一丛丛翠竹压断成两截的声音。
“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浮云卿一字一句地念道。
外面是亘古不变的月色,肃重厚实的雪霁,在风中摇曳的竹影。
苍绿的野竹披了件雪素衣,有的不堪其重,折断了劲瘦的腰杆。
这般诗意的画面,其实白天看?更有意境。不过?半夜起来遥望,另有一番风味。
此刻是劫后余生的风味。
“你?这张嘴啊,果然吐不出什么好话。”浮云卿幽怨地乜着卓旸,“诗人写得多美?啊。结果你?倒好,把?折竹的‘咔嚓’声,认做人头落地的声音。那人头厚墩墩的,又不是一道竹杆,想折就能折。”
卓旸尴尬地四处乱看?,“没?有倒挺好。”
这算是机警过?头的错罢。
俩人趴在窗边,静静看?了半晌夜景。
浮云卿重新?提起先前的话头,“卓先生,你?还是睡到?床上罢。你?想,我睡得好好的,偶尔睁眼,见一个黑团竖在床尾,太瘆人了!”
她推着卓旸往案几旁走,“把?这些?小动物兵捎带上。床上千军万马的,谁来都不怕。”
卓旸当然不愿。
一番拉扯,最终勉强定下?:卓旸将地铺拉到?床边,那是浮云卿伸脚就能够到?的地方。浮云卿呢,掀开床褥,分给卓旸几张厚实的褥毯。卓旸过?意不去,将小动物兵都摆在浮云卿身旁,整装列队,倒真像一群训练有素的环卫官。
睡不着,浮云卿借着月色,揿起一只草兔,轻声说:“卓先生,咱们俩说说话罢。”
卓旸上下?眼皮打架,嘟囔着回:“行啊,说什么。”
浮云卿沉吟半晌,她不禁反思,自?己是不是太任性了。她知道卓旸很累,还硬拉着他?说话,忒不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