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顾泠终于在一间地下室的台球厅看到了李苗苗的身影。

她独自坐在阴暗的角落，歪头四十五度看着黑漆漆的屋顶，嘴里叼着一根细长的烟，眼神有些迷离，不知在想些什么。她穿得很规矩，头发拉直梳成了中分，也没有化浓妆，这个样子竟出人意料的好看。

舒缓的音乐流动在耳边，也让人感觉说不出的舒服惬意。这个时间台球厅几乎没有客人，帅气的服务员在吧台里打着瞌睡。他听到响动猛然抬头，见到顾泠和程刚立即笑道：“帅哥美女是要打球吗？”

顾泠缓缓摇头，径直向李苗苗的位置走去。而程刚则坐在吧台前拿出公安证件晃了晃，随即笑道：“不用紧张，你们这有奶茶吗？四杯谢谢，我们喝完奶茶就走，有你的哦。”

说话的功夫顾泠已坐到了李苗苗的身边。李苗苗竟保持着原先的动作一动不动，她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没有看见顾泠，或许也并不想看见她。

“你为什么要约我在这里见面？”顾泠忍不住先开了口。

“因为我喜欢这里的环境。”李苗苗摇头苦笑，狠狠地抽了一口烟，吐出了一个标准的烟圈。她看着烟圈慢慢消散，然后才又苦笑着问，“难道你不觉得这里很舒服吗？”

顾泠点头轻笑：“我同意。但这种惬意只是暂时的，你看吧台的服务员，他不也早已厌烦了这样的环境吗？”

“你说的对。”李苗苗第一次正视顾泠，看得很仔细，仿佛要从她的表面看到她的内心。然而她失败了，这并不是她的长项，不然她当初也不会让那样的事发生。紧接着她又摇头苦笑道，“其实我现在特别害怕太阳，因为它无法照亮我心中的黑暗，却要时刻提醒着我的罪恶。这样的生活好痛苦，简直比得了艾滋病更痛苦。”

顾泠问：“哦对了，你后来有没有再去体检过？”

“去了两次，我没有被感染。”李苗苗答。

“那……恭喜你咯。”

“没什么值得恭喜的，我都说了，我现在的生活比之前更加痛苦。”李苗苗抿了一口烟，轻轻抱住了自己的肩膀，“我知道你这次为什么找我，我也准备好了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你。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

顾泠不紧不慢地说道：“咱们还是来说说高辉的事吧，我想知道你们之后发生的一切。”

李苗苗爽快地点了点头：“在那件事之后他给我发了很多忏悔的短信，他说他对不起我，他说愿意为了我去死，可是我从来都没有给他回复过。因为我知道，他已经犯了错，即使死了也无法再挽回。其实他那些短信对我更是一种伤害，因为那些短信时时刻刻在提醒着我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我想忘，却根本忘不掉。”

“你恨他吗？你是否想过杀了他？”顾泠试探着问。

李苗苗咬着牙恨声说道：“是，我恨他，我恨不得杀了他。”

她说罢又点燃一根烟，仿佛现在香烟就是她的精神依赖。她一口气抽掉了半根才接着刚才的话说了下去。

“直到有一天他彻底激怒了我，我给他打了电话，约了时间跟他见了一面。他当时看到我的变化简直惊呆了，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我，猛然明白了这一切都是拜他所赐。当时我们一句话都没说他就像见了鬼似的逃走了，我看着他逃走的背影忽然感受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快感。我那时才发现，也许让他死是便宜了他，我要折磨他，我要他生不如死。”

李苗苗长舒了一口气：“后来我开始主动给他发短信，我每天都跟他汇报我的情况，我会告诉他我跟什么样的人接吻，跟什么样的人上床。我不知道他每次看到那些短信的时候是什么反应，我只是觉得只有这样我才会好过。”

顾泠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觉得他们好可伶，可怜要无药可救。

“是不是很滑稽？哈哈，连我都感觉到了滑稽。”李苗苗自嘲地笑了笑，“直到有一天，他终于再也无法忍受我对他的折磨。他在电话里哭着求我，他求我放过他，他求我杀了他。呵呵，我怎么会如他所愿？我当然会更加变本加厉地折磨他，他毁了我，还想求得我的原谅？简直是痴人说梦。”

顾泠知道，这样的折磨对于高辉那样不善言辞的孩子来说无疑是最致命的。他把一切都压在了心里，心事从不肯向任何人吐露，也根本找不到其他任何的宣泄方式。这样的压力足以把他的世界压垮，或许，除了死，他别无选择。

高辉只有一个朋友，他死前也许想跟小阮诉说自己的无助，可他没有。他说不出口，只好用那通电话向小阮告别。如果他说了，也许他就不会死，李苗苗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