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来啦。

家里那时候还没有马丁靴，向枫只有两双泡沫鞋交替着穿，结果，在某一天的早读课上，小黑把她拉入了罪恶的深渊。

“我们来比比谁鞋底的洞多”，小黑在其他小朋友的朗读声中悄咪咪的吐出恶魔的低语。

“啊？为什么啊？”向枫不理解，也不想和他一起玩这个听起来就大有问题的游戏。

“就比一比啊，喏，就像这样”，小黑边说边用铅笔在自己的泡沫鞋底戳了个洞。

向枫在那一瞬间被诱惑了，那轻轻的“砰”的一声，好像真的很有意思！

向枫也不读书了，她掰起一只脚放在另一个大腿上，和小黑的鞋底两两相对。

对视一眼，开始在自己的鞋底“砰砰”戳洞，时不时的还要停下来，仔细看看摸摸对方鞋底有多少洞了，然后再接再厉。

正戳着兴起的时候，老师开始抽人背诵课文了，他扫视一圈，把目光落在了低着头鬼鬼祟祟的小黑身上。

向枫嘿嘿笑着，放下手中的铅笔，用书把脸挡起来开始偷摸给小黑提示。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小黑虽然背的磕磕巴巴但也勉强算过了。

两者被这件事一打岔，也都忘了比洞洞的事情了，向枫她甚至忘了自己在鞋底戳过洞。

直到她踏过水洼，感到一股沁人的凉意，不得其解然后抬脚弯腰看到那些洞洞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造了什么孽，干出了什么蠢事。

告诉奶奶她做过什么是不敢的，但奶奶看到湿袜子，觉得是鞋子穿久了可能有些破损，和她说下次赶集再给她买一双新鞋子，向枫就这么逃过一劫。

向枫只能穿着她的另一个老伙计去上学，老伙计真的比较老了，鞋底的纹路都磨平了，雪上加霜的是，第二天是大雪。

向枫跟在哥哥屁股后面，走走滑滑快乐地去上学，然而放学回家的路上，她遭遇了迄今为止最大一个灾难。

地太滑了！

向枫两步一小摔，三步一大摔，偶尔还会来一段扭曲的冰上舞蹈，屁股都快被摔成八瓣儿，哥哥和好兄弟在一旁看的乐不可支，向枫甚至就感觉她哥能笑得趴地上！

向枫一开始看到她哥只知道在那笑都快气炸了，但是滑着滑着摔着摔着她自己也开始笑了。

回到家，奶奶让她换上新做好的棉鞋，把穿出去的泡沫鞋和鞋垫放在炉边烤一烤，向枫啃着地瓜跟奶奶说了自己一路上悲惨的遭遇，顺便跟奶奶告状：“我哥他只知道笑我，我摔的好疼”。

三哥正在旁边挑地瓜，闻言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学了一个她在冰上扭曲的姿态，然后拿起地瓜就去看电视了。

“奶！你看他！啊啊啊啊啊啊啊！”，向枫又炸了。

“哈哈哈哈哈哈，好，马上我去堂屋揍他，看来要给你买个鞋底长牙的鞋喽，屁股都快摔成八瓣儿了”，奶奶正了正头上的绒线帽，在围裙上擦擦手，掀开用高粱秸秆做成的锅盖，热气“哗”在这间小小的厨房里升腾。

向枫看向门外，纷纷扬扬的雪花落下，院子里橘黄的灯光照亮门前那一片地方。残落的梧桐叶与雪共眠于这一方小小的天地，狭窄的房间装不下那些热气，一团团的白烟从门的上方涌出，最终散于暗沉的上空。

“吃饭喽~”厨房里的人喊，“好~”堂屋里的人应答。

向枫跃跃欲试，想去端碗，“你别端，别烫到了，让你爷端”，奶奶摁住她跃跃欲试的手。哥哥已经进来了，对她抬抬下巴“你拿筷子”，说完就端着两人的碗出去了。

“哦”，向枫细致地数好四人份的筷子，从屋檐下溜到堂屋，争取不让筷子碰到一点儿水。

电视里的新闻联播已经接近尾声，爷爷起身准备去端饭，但他的视线还停留在电视机上，其他人都知道，这是在等最后的天气预报呢。

奶奶已经端着两人的碗进来了，向枫跑过去把门关上，挡住屋外的寒冷。

“明天还有雪”，爷爷看完天气预报，终于把目光移了回来。

“下雪好啊，瑞雪兆丰年”，奶奶夹了两筷子面条，向枫还在和哥哥争那瓶芝麻酱。

“欸，奶，你还知道这个啊”，向枫很惊讶，她之前一直以为奶奶没上过学呢。

“我怎么不知道了，我还差点当上医生呢”，奶奶吹了吹面条，眼神里都是笑意。

“冬天，结冰，那你们知道卧冰求鲤吗？”

每日一播的爷爷小课堂开课了，哥哥低着头吃面条，奶奶仰着头在看电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