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清被迅猛涨起的江水吞没前一瞬,他看到了从岸上的树林里显现身形的一群人,黑衣,长刀,蒙面。
阿清沉入了冰冷的水中。
等他被一双长满老茧(jiǎn)的手粗暴地拎(līn)出水面,扔到岸上时,他尽力张大眼睛,看清那群人。
但他的视线太模糊了,只能看到黑夜中的十几个黑影。
黑暗中,阿清感到咽(yān)喉(hóu)处被一个坚硬的物体抵住了。
“想活吗?”那个把阿清拎出水面的老人的声音很沙哑。
“想活就告诉我唐赤汐在哪里。”
阿清不知道,沉默着。
沙哑老人侧身对另一个黑衣人轻轻地说:“少君,这个奴隶贩子应该不知道唐赤汐在哪里。”
少君正在岸边俯下身子,细细端详被江水漾(yàng)碎的一颗蓝中带白的星辰的倒影,听到这话,点点头,冷冷地说:“杀了。”
阿清捂紧了衣袋。
沙哑老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刀,挥起,砍下——
但随着一声“哗”,阿清跃入马蹄湾迅疾的江水中,躲过了沙哑老人的刀。
“少君,他跑了也活不了的,从没有人能活着过涨水期的马蹄湾。”
少君皱眉,道:“去杀了他,我只相信死人的嘴巴。”
沙哑老人一瞬迟疑后,也跳入了马蹄湾湍(tuān)急的江水中。
少君依然欣赏着在江水中漾碎的蓝中带白的星辰的倒影。
一个小时后,沙哑老人上岸,渐渐平复因恐惧而剧烈起伏的胸膛,沙哑地道:“少君,那个奴隶贩子被我杀死了。”
少君舒展开眉头:“我们走。”
十几个黑衣人消失在浓重如墨的夜色中。
两天后,在马蹄湾下游的一片滩(tān)涂(tú)上,一个人睁开眼睛,那双眼睛,茫然、无奈、悲戚(qī),但在左脸上刀疤的衬托下,显得无比的冷酷。
阿清站起身来,竟在这片滩涂上发现了自己的玛姆船。
五天后,更为破旧的玛姆船又向涞江下游驶去,载着一个名叫阿清的奴隶贩子和四个蜷缩在大口袋里的奴隶。
逐渐地,江面开阔了,江两边的山逐渐变矮。
一个月后,玛姆船到达了稻安城的入口。
在宽阔的江面上,一面用特殊金属材料制成的墙屹(yì)立着。墙上的五扇大门此时都紧紧关闭。
等待开门的船只不计其数,拥挤地漂浮在涞江的江面上。此时此刻,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些船只会参加十二年后那场惨烈的战争。
在漫长的等待后,终于,大门被打开了——但只有五扇大门中最中间的大门被打开。船只通过大门的速度很慢,几个昼(zhòu)夜过去,大多数的船依旧没有进城。
在各式各样的船组成的船的海洋里,一艘渺小如粟米的玛姆船轻轻悄悄地移动着,最终停留在了五扇大门中最右边那扇大门的右边——一扇不起眼的小门前。
阿清摸摸衣袋,掏出十枚篾娅斯金币,又按了按衣袋,走近镇守小门的士兵。
“这点篾娅斯金币不成敬意,请笑纳。”
士兵接过篾娅斯金币,笑着按了一下墙上的一个按钮,打开了小门。这个士兵此时并不知道,在十二年后的那场战争中,他会成为一个逃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