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凰图特地挑了一个好日子,这日是徐肃明的生辰。
燕王没因徐鸾卿的事而怪罪徐家,甚至还在当日送来了贺寿之礼,这把徐肃明高兴地胡子乱颤,仔细想来天降好运般,嫡女成了国公府的少夫人,庶女又当了燕王侧妃,自己和儿子的仕途必然坦荡顺畅。
今年生辰,特地大张旗鼓摆起宴席,四处招摇地遍请京中士族。
徐府热闹非凡,张灯结彩,就连徐鸾卿都穿上最好的行头,乘着四匹马拉的马车从容回来,但有人问道,“侧妃娘娘,燕王怎么没和你一起来呀?”
徐鸾卿那张精致打扮过的脸顿时尴尬起来,牵扯嘴角露出一丝不自然的笑容。
“燕王事务繁忙,就让妾身独自前来,为爹爹送上他的贺礼。”
说罢,让身边的女使将礼物送了上去,勉强维持住自己的颜面。
但长僖院十分冷清,仿佛与前面热闹的氛围与世隔绝,徐凰图正给叶氏装扮,为她梳起她年轻的时候最喜欢的发式,又从尘封已久的妆奁盒中取出华美的首饰,这些都是她从江南带过来的,原以为日日妆点自己,讨夫君喜欢,然后恩爱百年。
但未料到,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错误,后来又为了维护徐肃明的面子,又怕芳姨娘与徐鸾卿来抢,一直将这些贵重的物件收在抽屉里,就连当时长僖院如同筛子一般漏风她也没让人偷走。
“娘虽然是懦弱无能了些,但想到这些东西要留给你,平白多长了些心眼儿。”
叶氏略有不好意思,抚了抚鬓角,对着镜子整理发髻上的钗子,“就是样式老旧了些,到时候让人熔了金子,把宝石取下来,重新打个时新样式的。”
“日后我们到外面去,自己过自己的日子,想戴什么样的钗子,梳什么样的发式,都我们说了算。”
徐凰图趴在她的膝盖上,牢牢地抱住她,“娘亲,我和你说过,从今以后,我们只管自己高不高兴。”
叶氏眼中涌出泪光,她这些年为了女儿将多少委屈吞进肚子里,不是没想过要和离,不是没想过要回江南去,但一想到自己一个弃妇,会影响到女儿的婚事乃至未来,她什么都不管了,就算死在徐家也无所谓。
女儿,永远都是娘的软肋;但为了女儿,她也会生出巨大的勇气,凭空长出一副铠甲。
所以在那个夜晚,徐凰图与她同床而眠,她们说了好多的话。
说秦槿舟的好,说嫁到他家去,叶氏就放心了,看他的眼神就知道日后不会亏待徐凰图。
徐凰图用被子捂住自己的脸,害羞又高兴地笑。
夜色弥漫整个屋子,只余薄薄的月光照在帘帐上,但徐凰图的眼睛却十分的亮,“娘亲,他说,就算我不是徐家女,他也会娶我。”
“他娶的是我,不是徐凰图。”她嘴角扬起笑容,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笑容。
她透过帘幕望见那霁色的月光,脑海中浮现秦槿舟的模样,那是她的月光。
那日午后,她和他说,“我日后不是官宦士族之女,而是真正的商族之女,你还愿意娶我吗?”
秦槿舟一霎眼,将她拢入怀里,像拥着一片羽毛般抱住她。
“我要娶的人,是你,与你姓什么,叫什么都无关,我只要那个人是你。”
她的眼泪骤然掉落,像一串珍珠手串猛地断开了线,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更像个无助的小孩,硬是哭出一片海来。
但秦槿舟就在这片泪海中,渡她。
“你还记得那场杏花雨吗?”他捧起她的脸,轻轻拭去那些眼泪,“自那日见到你,我就一直在想,什么时候再下一场雨,我要与你再去看杏花,看完今年的看明年的,看完明年看后年,一直看到百年之后,你我都老了,我还背着你去看杏花。”
徐凰图亦笑亦哭,主动地搂住他的腰,让自己的眼泪洇湿他的前襟。
“所以,我的好姑娘,明年和我一起看杏花雨吗?”
这个邀请穿越了岁月,从冰天雪地的残冬中褪去悲苦与孤独,然后飞奔向她,如飞蛾扑火般,想要与她一同走进那场杏花雨里。
“我……愿意。”
他的深情,他的温柔,将身疲力竭的她稳稳地托了起来,她抬起泪痕斑驳的脸,展开明媚的笑颜,重重地点点头。
她的神思被拉回,叶氏欣慰的笑声响在耳侧,“那我就放心了,只要你们两个过得幸福,我什么都好了。”
“那娘亲,你该做回你自己了,不要像个物件一样被扔在长僖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