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纪律条令规定,当兵三年就可以回家探亲了。根茂接到入学通知书之后,准备去学校报到。他打电话到学校教务处,询问新生到学校需要带些什么,得到的答复是学校这边正放暑假,等九月七号到八号再来报到。因为已经完成工作交接,他在单位也没啥具体工作了,于是他就向领导打报告,休三年一次的探亲假。
他太想爹娘了!想那个生他养他的家。这几年,虽然有二叔在身边,二婶也不把他当外人,赵茏更是一见他就缠着他,可是因为他不是那种热络的性子,二叔官当大了,平常不苟言笑,他心里有点怕二叔,所以始终觉得和二叔一家很生疏。每次想爹娘的时候,他都会在单位西门外的雷坛河边走一走,河两岸都是当地农民的庄稼地,这里虽然不像他家乡那么一马平川,但山沟里一片片一丛丛都是农民辛勤耕耘的土地,在田间地头走一走,他仿佛看到了爹娘的影子。有时候他还会和农民聊上几句。
现在终于可以休假了,他的心早已飞到了爹娘身边。
根茂回家前,去了一趟二叔家。二叔还是那个当首长的二叔,只叮嘱他几句路上注意安全之类的话,二婶倒是笑呵呵地给他收拾了一个大旅行包。里面有给大宝和哑婆带的特产,牛肉干、百合干、葡萄干、甘草杏等等,凡是能带回去的特产,都买了一些,还买了一包糖,说他们村人爱吃糖,给大家分分。根茂笑了,农村人没见过,啥都爱吃。还有给根发的孩子买的新衣服,末了又递给他一个小包,里面是赵莉赵茏小时候的衣服和玩具,让他带给根发。二婶特意打开给他看:“虽说是旧衣服,可这俩孩子都没咋穿,跟新的一样,带回去吧,省得你娘再给他们做了。”
根茂接过来,对二婶说:“谢谢二婶,我替哥哥嫂子谢谢二婶。”临出门,小兰又在他军装口袋里塞了几十块钱,嘱咐他:“火车上买点吃的。”
根茂推脱着不要,说:“二婶,我有钱,我的津贴费都没怎么花过。”
小兰推着他的手:“你的是你的,这是二婶给你的,花不完回去给你娘买件衣服。”
二叔坐在沙发上,也说:“给你你就拿着。”
根茂才把钱又重新装进口袋。
二叔让司机把他送到火车站,又从特别通道进入站台。根茂踏上回乡的列车,心里别提有多激动了!
当列车终于驶入家乡小城的车站,根茂透过车窗看着站台上零星的旅客和工作人员,仿佛回到三年前,他从这里出发的时刻。那时,爹一手提着行李,一手牵着他,娘出门前跟爹“交谈”了半天,特别叮嘱爹要拉紧他的手别把他丢了。娘小时候丢失在火车站,大概对出远门有着刻骨铭心的恐惧,可是他都那么大了,又不是娘那时候太小。娘一万个不放心,临出门还拉着他的手一遍遍“说”要跟紧爹。所以一路上,爹几乎跟他寸步不离,仿佛他是个几岁大的孩子。儿行千里母担忧,这是他最深切的体会。
站台还是那个站台,几乎没什么大的变化,甚至指挥列车的还是那个老头,每当列车进站,老头就吹响他手中的哨子,三年前根茂曾在这里看了他一个多小时。根茂心里暗自激动:爹,娘,我回来了!
车站停车三分钟,根茂早早候在列车门口,车一停稳,列车员打开车门,他提着大包小包第一个走出车厢。其实本来也没有下来几个人,列车过后,站台又恢复了宁静,下车的人陆续出站走了,只有根茂还在艰难地提着东西左顾右盼。他想看到一个熟人,或者想到一个办法,怎么解决车站到家里这段旅程,一个人空手还好,步程不远,可是提着这么多包,就有点行路难啦!
看了半天,觉得每个人都很熟悉,又每个人都是陌生。熟悉是乡音乡情,陌生是根本不认识。他这一身军装,在这个小县城,回头率百分百,根茂被看的有点不好意思,其实也有点热了。兰州的夏天平均气温二十多度,他们在山里温度更低,所以这几年夏天他几乎没穿过短袖。刚踏上家乡的土地,才又感受到夏天的炎热。他干脆脱掉外衣,只穿里面的白衬衣。可是这白衬衣绿军裤也还是那么惹人注目。
出站不远,还真让他碰到个熟人。“土改,土改”,他仿佛听见有人喊他的小名,向后看了一下,一个人招着手向他跑过来,是二娃子,小时候天天和哥哥打架的那个二娃子。
根茂停下脚步,等他跟上来,“娃子哥,”根茂喊了一声。
“这是刚回来?我老远看到你这一身军装,一猜就是你,你小子长结实了!在部队炼的?”二娃子说着,顺手接过他手上提的大包,“走吧,坐马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