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柳氏走的如此果断，老夫人胸中郁气更深，颤抖着手指向门口，侧过头对着葛嬷嬷说：“你看她，那还有一个孩子该有的样子。”

葛嬷嬷分出一缕心神草草瞥向门口，门口哪还有柳氏的影子。

心中不免认同老夫人的话，顿时愁绪万千，目光不知何时已然爬上一丝哀怨。嘴上却还是替柳氏说话，劝慰老夫人。

“老夫人，您别生气了，青岚小姐是孩子心性，她自小如此。您忘了，她前几日还替您下厨煲养生汤，那手烫出老大的水泡。这次去庙里，想必也是替您祈福去的。青岚小姐是念着您的，您别跟她置气。”

“我真是造了什么孽，对她唯一的要求就是养育侯府长子，偏生她还总那这话戳我心窝子。”

老夫人保养较好的脸上此刻依稀能看到从未出现过的老态。

生不出孩子这个话，她又何尝舍得对柳氏说。她又何尝不知道生养别人孩子的苦，可如今……

一想到这里，老夫人就叹出口气，无可奈何的摇着头。一双平日惯是锐利的瞳眸，几不可察的浮现出凄惘。

脑海中柳氏刚刚说话时脸上的决然始终挥之不去。

“你说，青岚她这样，真的会配合我们吗？”

葛嬷嬷手顿在老夫人胸口，眼神躲闪，不敢多加议论，只得宽慰道：“老夫人放心，青岚小姐惯是听您话的，您看当初她闹着不要进侯府，最后不还是……”

一提起这事，老夫人脸色更差，当初若不是赵纯熙，她的青岚又何须以妾室身份入侯府。

这般想着，心中对柳氏的气自然消散开，取而代之的是满腔心疼。

“你回头把我那套红宝石头面拿给青岚。”

“嗳。”

替老夫人顺了一刻钟的气，葛嬷嬷松开另一只满是冷汗的手掌，随意的在身上衣摆擦拭，踌躇道：“老夫人，那两人……”

一听这话，老夫人原本闭着的双眼旋即睁开，眉头轻抬，目光如炬地盯着葛嬷嬷。

“主院的那两人？”

葛嬷嬷僵硬着身体点头道：“今儿一大早，去约好的地方给他们送早点，哪知，等了半刻，两人都没来。打听了一番，才听说……”

老夫人沉着脸，手中佛珠被攥紧，眼睑下垂，示意葛嬷嬷接着说。

“听说，夫人院里昨儿出了蛇，抓了一晚上蛇。”

话落，一声接过一声的噼里啪啦清脆声从地面响起。

葛嬷嬷只见佛珠稀稀拉拉掉落一地，在地上跳弹、滚动，随之不见踪迹。

还来不及蹲下身就听到老夫人的一声厉喝。

“废物！”

抓蛇，这个借口，也就糊弄糊弄那些个嘴碎的下人。

老夫人心里门儿清，赵纯熙大半夜搞这动静究竟为了什么。

半蹲着的葛嬷嬷眼见老夫人发那么大火，哪还站得住，双腿一软，跪趴在地，抖着身子不敢抬头。

“老奴……老奴……”

坐在玫瑰椅上的老夫人喘息声逐渐加重，显然是气急，双手按紧胸口，口中的话迟迟未能说出。

“老夫人，您别急。”

屋里只有葛嬷嬷一人伺候老夫人，饶是眼下自责惶恐，也不敢不顾老夫人身体。哆嗦站起身，又是端安神药又是替老夫人拍背顺气。

半刻钟后，老夫人才缓过劲来。

“那两个人呢？”

葛嬷嬷硬着头皮说出自己的猜测，“许是，已经，进了主院。”

进了主院。

老夫人感到一阵眩晕，从喉间挤出话。

“派人去。”

葛嬷嬷点头如捣蒜，踉踉跄跄地爬起来跑向屋外。

出了屋门，葛嬷嬷才敢大声呼吸。

稳了稳脚步，心中不自觉想着自己都多少年没见老夫人发这么大火。

说来唏嘘，葛嬷嬷是老夫人身边至今为止，唯一一个还留下来的陪嫁丫鬟。其余的，或是死了，或是嫁人了，也或是替老夫人担下罪责而……

现如今，只剩葛嬷嬷，也因此，她是知道老夫人秘密最多的人，也是老夫人最信赖的人。

而今天，老夫人盛怒之下，却是一点也不顾主仆情分的直冲她发火。

葛嬷嬷缓缓叹着气，身子好似在一瞬间佝偻下来，迈着不利索的步子走向丫鬟小厮们处。

一阵风吹过，身后树枝上的枯叶都被带下，满地零落金黄秋叶。终是会被世人清扫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