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空无一人。围棋社一向冷清,部活时来的人也不多,何况周二周四根本没有部活。
夏无争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然后设置好闹铃,将垂在胸前的围巾平铺在桌面……身体软绵绵地趴下,伏在桌上,头压着胳膊,将脸埋在软和的围巾上,蹭了两下:好舒服……
——现在才三点钟,睡个一两小时,养些力气再回家吧!
光影忽明忽暗,面容时远时近,声音耳熟又陌生……零零散散的片段,在眼前飞快闪过:
“我们的小无争是最棒的~”爸爸妈妈赞美的笑声有些虚幻;
“哎呀,这就是无争酱吗?好乖的小淑女。”是黑发黑瞳的瑛子阿姨在抚摸小女孩的头发;
“阿妹,我想给你一个家……”遥远的模糊的男声,那张朗笑的容颜已经看不清了;
“不要让我失望。”空寂沉重的气氛,这阴冷的斥责声在耳边一遍遍回荡;
“做得很好。”同样的声音带着一丝满意,却更显得阴沉,“你被认可了。”暗红色的蔷薇印痕,烙在稚嫩的肩上,像是被标记的牲口,屠宰前可以暂时安心地被圈养着,她的精神被拉扯着,似乎随时都能扭曲。
“夏同学?”
累,困,有一种长睡不起的愿望。
“夏同学……”
爸爸妈妈,真的很想你们啊!
“醒一醒,这样睡会着凉的!”
你是谁呢?
“……生病了吗?”
身上多了一丝暖意,可是无处不在的黑暗,将她困在一个森冷压抑的囚笼。她的灵魂将要扭曲,叫嚣着这里不是她的归属!逃离,或死亡。
逃……
“不要让我失望。”血腥扑面而来,阴冷的声音一遍遍在耳边回荡。
“啊——”紧绷的神经这一刻终于断裂,她奋力在黑暗中奔跑。
一个战栗,夏无争猛地从昏睡中醒来,压抑的冰冷的噩梦,一时间驱散了肉-体的困顿,揪痛的心脏在视线触及到活动室内简单又温馨的布置时漏拍了一下,倏然反应过来此刻的处境,高度紧张的精神便霎时松弛。
只是梦里,那个逼迫了她十几年的声音,在耳畔依旧回荡。
“无情,无欲,”刚睡醒时,女孩的声音沙哑暧昧,却是一种鬼魅冰冷,“无我,无求。”恍恍惚惚的,她一字一顿说着这几个汉语词汇。
意识清晰,然后寒如雪霜的面孔,渐渐柔和了。
——是因为想要逃离过去十四年的生活,在突然得到了这样的机会时,所以迫不及待地逼迫自己抛弃过去、融入新世界,于是触动了十四年所受的教育信条,在下意识地害怕而自我警告吗?
夏无争微垂下眼,缓缓抬手,在自己的脸颊上点点摩挲:真实的,温暖的。没必要再提心吊胆了,不是吗?
有一种微妙的异常。少女轻蹙眉头,几秒钟后,侧首看向肩膀——是一件男生制服。
……呃,原来刚才她睡得那么死吗?在非稳妥的环境里,连陌生人的靠近都没有察觉,要是放在那个世界,恐怕自己要被重新教育了。
忽然就惶恐了。
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瞬间收敛起情绪,夏无争木然地抬头看过去,然后是一丝讶然。
“你醒了。”来人淡淡地开口,信步走进来。
“啊。”
“生病了就去保健室。”对方继续平静地说道。
女孩这才猛然反应过来,连忙拿下披在肩上的制服:“你的衣服,嗯,谢谢了,柳君。”身上倏然一凉,她不合时宜地想道,男生冬季的校服比女生的厚实保暖呀!
柳莲二接过衣服,搭在手臂上,左手插在口袋,对女孩点头后转身朝外走去,到了门口时,又转过身,用波澜不惊的语调说:“五点了。”
“啊?哦,”夏无争彻底从梦魇中清醒了,对着少年勾起一个感激的浅笑,“我这就走了。”理了理围巾,起身也跟着离开活动室,看着走在前面的峻拔背影,她再一次道谢,“今天谢谢你了,柳君。”
“……不客气。”
夏无争当然没有去保健室,她本来也没生病。天色微暗,她漫步走出校门,冷冷的气息平复了她纷杂的思绪与凌乱的心情:今天的失常,除了例假的缘故,更多的原因,恐怕还是心理因素吧。说什么想要重新开始,可是积累在内心深处的阴暗,两次无故穿越的不安,在悄无声息地压迫着她渐现脆弱的神经。
今天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