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指虚虚在那些伤痕上方掠过,却不敢真的落上去。
“你怎么伤成这样子了?”
自从认识她以来,顾景珩不是中箭便是鞭刑,总是旧伤未好又添新伤。
顾景珩怔怔地看着沈娇娇细白的下巴上挂着的泪珠,一时竟有些愣住了。
他似不敢相信地伸出手去,直到触手湿润,才相信眼前的一切都不是幻觉。
“玥儿,你是在为我哭吗?”
沈娇娇胡乱地抹去脸上的泪水,手忙脚乱地从怀中掏出一瓶药膏来。
“这是景辞给我的药,十分灵验,我这就、别动——唔!”
她未说完的话被顾景珩的嘴唇堵了回去。
顾景珩撑起上身,双手捧着沈娇娇的脸,忘情地吻着。
半晌后,唇分。
顾景珩将额头抵在沈娇娇的额头上,低声道:“玥儿你知道吗?此刻你的眼泪,我愿意用任何东西来换。”
沈娇娇面红过耳,将顾景珩的身子按了回去,如实道来。
“皇上已经重查了当日沈府之事,确定我阿爹的确是被人所冤,已经昭告天下,还阿爹清白了。”
“冤我阿爹之人乃是礼部尚书,他和楚含烟在邺州认识,对她心生爱慕,从她口中得知她的遭遇,便立志要帮她报仇。如今,皇上已经判他下了牢狱,择日问斩。”
她的眼睛红润得不行,定定地看着顾景珩,问道:“我已经听景辞说了,当日并非是你赐死沈家,你为何不解释?”
顾景珩抬手擦去她的眼泪,黯然道。
“当日我还未能查清究竟是谁要害你全家,而你又那般难过,若非让你恨着我,只怕你便要跟随你父母而去了吧。”
所以哪怕被误会,哪怕被她恨之入骨,也不能说出真相。
沈娇娇看着顾景珩,嘴角都是苦涩:“顾景珩,你可知你的一意孤行,也害死了我们的孩子?”
顾景珩拉着她的手一僵,向来冷静自持、很少失态的他眼底也慢慢凝聚起热意。
“对不起,玥儿,这件事是我的错,我不奢望你原谅我,只求你给我一个机会,用我的余生来偿还这笔罪孽。”
沈娇娇将头埋进手心里,汹涌的泪水很快将她的双手浸湿。
事到如今,谁又能说谁错得更多呢?
顾景珩看着她不断抖动的肩膀,心口有如被滚油????泼过。
他想去拍拍沈娇娇的肩膀,却发现自己的手重逾千金,怎么也抬不起来。
黑暗慢慢袭来。
朦胧间,他只看见沈娇娇惊慌的脸。
随即便失去了意识。
……
顾景珩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他高中状元,打马游街从长乐街上过,一个明眸皓齿的女子偷偷躲在柱后看他,嘴角的梨涡搅动了他一颗心;
洞房花烛夜,他掀开盖头,沈娇娇含羞带怯,轻唤他“郎君”;
他去上值时,沈娇娇笑意吟吟地把一叠糕点放在他的马车上,调皮地说“郎君可一定要吃完哦。”
后来,沈府被全家流放,沈娇娇跪在大雨里,一声一声哀切地求他;
顾府别院里,沈娇娇含着泪,将一杯毒酒饮下。杯盏落地时,沈娇娇用最后的力气,轻声说了一句——“顾景珩,若有来世,我愿为草木,也绝不与你相识。”
顾景珩看着一幕幕不同的景象在眼前划过,心里觉得十分诧异。
这些事情,从未在他的生活中发生过。
但他冥冥之中又觉得,这些事,都是真的。
是梦?还是前世的他终究不甘那个浅笑温柔的女子就这么含恨死去,所以他的灵魂也跟着沈娇娇一起重生到了这一世?
这个念头刚一划过,躺在东宫寝殿的顾景珩就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终于明白,为何会梦见一些明明从未发生过却清晰得仿若近在眼前的事,为何他看到沈娇娇哀哀哭泣时,脑海中会有一些想似的记忆。
——因为在这一世,从沈娇娇睁眼的那一瞬间起,他也带着前世的记忆回到了她的身边,想求一个不同的结局。
他看着眼前一脸忧色的沈娇娇,一语双关地道。
“沈娇娇,我回来了。”
第四十四章
大梁二十七年,梁皇下了两道旨意。
一道是判处礼部尚书秋后问斩,全家流放肃州。
一道是册封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