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府。
清欢院的书房里,烛火明亮。
程锦容坐在书桌前温习医书。
太医院第一场考试,考的是医理。
举凡杏林世家,皆有秘不外传的医书古籍。市面上的医书并不多见。只第一场考试,便将大部分出身平民的大夫拒之门外。
这些年,程望亲自抄了一整套的程家医书送至京城。还有裴璋费尽心思为她找来的医书古籍。要过第一场,不是难事。
这两个月来,程锦容每晚都会研读医术至半夜,从无懈怠。
“小姐,”紫苏端着热腾腾的夜宵进了书房:“吃些宵夜吧!”
程锦容也有些倦了,笑着应了一声。
清甜软糯的桂花元宵,正是她最爱吃的宵夜。
想也知道,一定是大伯母特意叮嘱厨房为她备的宵夜。同样温习医书的大堂兄,可不爱吃甜食。
紫苏伺候程锦容吃宵夜,一边嘀咕:“小姐白日去药堂,晚上回来还要熬夜看书,别太过劳累,伤了身子。”
程锦容也不反驳,任由紫苏絮叨。
程锦容吃了一小碗,剩下的全都给了甘草。甘草端着大碗,西里呼噜,吃得十分香甜。
程锦容哑然失笑:“你慢些吃,别噎着呛着。”
甘草一边点头,一边继续猛吃,不到片刻,就将一大碗桂花元宵吃得干干净净。然后,颇为骄傲地挺直胸膛:“奴婢吃饭,从没被噎过呛过。”
程锦容:“……”
程锦容忍住笑,夸了甘草两句。
主仆三个说笑几句,其乐融融。
就在此时,书房的门被敲响了,门外响起春芷忐忑的低语:“小姐,奴婢有要事禀报。”
春芷口中的要事,自然和裴家有关。
春芷进来后,扑通一声跪下,声音仓惶而急促:“奴婢按着小姐的吩咐,暗中送信回府。这些时日,夫人从未起疑。可不知为何,今日一大早,夫人忽地命人给我送了口信来,令我以后一心伺候小姐,不必再传信回裴家了。”
“奴婢思来想去,总觉得不对劲。夫人定是暗中另有盘算。奴婢不敢隐瞒,所以来禀报小姐。”
以永安侯夫人的性情脾气,怎么会轻飘飘地放过她这么一颗棋子?
春芷忐忑惊惶一整日,终于还是忍不住,将这桩要事禀报给程锦容。
程锦容半点都不惊讶。
永安侯最是多疑,她说的那番话,一定会令夫妻父子生疑。永安侯夫人既已知晓她知道一切隐秘,再将春芷当成“暗棋”,未免太过可笑,索性将春芷真正送了给她。
程锦容目光落在春芷的俏脸上,淡淡问道:“你是不是怕被灭口,所以特意来禀报于我,求我这个主子护着你?”
春芷:“……”
在程锦容洞悉一切的明亮眸光下,春芷羞惭地垂下头,却不敢不答:“奴婢确实有些害怕。”
程锦容对紫苏亲近,对甘草爱惜。对她只有打压和防备。在清欢院里待了一个多月,她每日只做些洒扫之类的粗活,根本近不了程锦容的身边。
春芷如何能不怕?
想到永安侯夫人的手段,春芷目中闪过惊惧,眼圈也红了,哽咽着说道:“往日是奴婢对不住小姐。可奴婢是裴家丫鬟,一家子的身契都在夫人手里,不得不听令行事。如今奴婢是小姐的人了,一心都向着小姐。求小姐救一救奴婢和奴婢的家人。”
一边说,一边磕头。
咚咚咚!几个响头下去,春芷的额头已红了一片。
“你起身吧!”程锦容说道:“她手再长,也伸不进程家来。你以后安心待在清欢院里便是。”
春芷又磕了一通响头表了一通忠心,直至额头被磕破出了血,才起身退了出去。
春芷一走,紫苏才轻叹一声:“这个春芷,也有可怜之处。”
身不由己,命运由他人摆布。这样的人生,确实可悲可怜。
前世的她,何尝不是如此?
这一生,她的命运在她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