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法沙走到部族里，四处看着，大长老陪在一旁。

“父亲大人......”有太多太多想说的话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其实就这么陪着父亲散步，已经很开心了，看着苹果挂在枝头轻轻摇曳，看着族人们劳作时还不忘微笑着点头示意，几千年来，这就是他梦寐以求的日常。

穆法沙却说了句无关紧要的话打断了大长老的陶醉。

“孩子，你觉得做人难么？”

大长老有点懵：“父亲大人，您想要说什么？”

穆法沙又换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倘若有人对你示好，当如何？”

这都什么跟什么？

但是大长老没有反问其深意，而是思索片刻，诚实地回答道：“要结合前因后果看，如修炼因果魂道，知因识果，掌握整条因果线，才能做出判断，通常来说不会有无缘无故的示好，理解深层次的意图后，再结合自身，妥善应对。”

又思索一会，大长老补充道：“合则两利，便要笑脸相迎，欣然接受并回礼；弊大于利，则利落拒绝，又要不失体面，做到滴水不漏。”

穆法沙对这个回答并没发表看法，而是走到苹果树跟前摘下一个，大口吃起来。

等到苹果啃完，才咂咂嘴说道：“不错，活了这么多年，为人处世还算妥帖。”

“父亲大人谬赞。”大长老含笑点头。

被表扬了，真开心。

穆法沙接着说道：“孩子，你知道若是我，当如何应对？”

“为父会哈哈大笑的跟他称兄道弟。”

那可不么，以您的修为，随心所欲即可，世间逍遥任君游，可咱还只是半步神魔而已，比不得啊。

穆法沙自然看穿了大长老的想法，只是自嘲一笑。

“以前陛下称为父傻蛮子。”

“陛下说人性本恶，以恶度人，护己为先，才是生存之道。善，只有实力高强的人才配拥有，那种善无异于施舍，是高层次的自我享受罢了。”

“实力不济还心存善念，是取死之道，那种善就是孬，别人不欺负你，那都是对你的不尊重。若有人示好，先把他往最坏的方面想，有所防范，再不济再不济也仅仅是误会他而已，自己不会吃亏。”

大长老思索着，所以父亲大人的观点是错的，戾帝和自己相同的观点才对？

“为父再问你，若是有人误以为你先出手伤他，上门寻仇，你当如何？”

大长老思索良久，结合刚才父亲大人所言，那么应该从戾帝的观点，人性本恶出发看待问题？

“杀。解释时容易被偷袭，失了先机，解释不通也要做过一场；就算能以理服人，解释清楚，那寻仇都寻上门了，是可忍孰不可忍，此事还能善了？一样是要做过一场，让寻仇者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

穆法沙又是自嘲一笑。

“若是为父，会解释清楚，绝不出手。”

大长老彻底懵了。父亲大人是个好人，无比好的大好人，他以前就知道。但他不知道，父亲大人好的程度......接近于傻。

哦不，是呆板，得说好听点，不能诋毁父亲大人呢。

“傻就傻，为父自己又何尝不知。你心底那点想法，为父轻易就能寻因查果知道。”

穆法沙并不介意，甚至还伸手抓抓大长老的一头白发，笑他还想在老爹面前藏住心绪。

场面一时奇怪起来，看上去瘦弱矮小又年轻的穆法沙伸手到高大威猛又苍老的大长老头顶去，偏生大长老还乖巧顺从的低下头。

“儿时一直被陛下教育他那一套，但为父其实是不信的，陛下被称为戾帝嘛，为父若是若是他，戾气岂不是也会变得那么重么？。”

“可是后来，渐渐长大，我身边发生过无数次的示好事件，其目的只是为了接近陛下；发生过无数次的战斗，那都不是什么误以为被伤而寻仇了，就是赤裸裸的厮杀，其间就算为父手下留情，换来的永远是敌人的咄咄逼人。”

“敌人会以为你力竭才手下留情，会以为你有什么后顾之忧才手下留情。绝不会以为你是因为善念才手下留情。”

“人性......本恶。”

“为父少年时在戾帝的教育下，提防着身边每一个人，不相信任何平白无故的善意。凡事从利益的角度出发，计算得失。可奇怪的是，即便为父猜对他人的恶意，提防住暗处的伤害，也并没有什么高兴的情绪。”

“果然如此，幸亏机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