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从男人的口中,十五年前的悲惨事件的全貌终于开始在小说家的脑海里,逐渐浮现出清晰而完整的轮廓。
在赤山综合医院停业的三年前――也就是距今十八年前,是一切变故的开端。当时的赤山医院,其实已经因为经营不善而入不敷出,在这里工作的医护人员们,不但要面对每天与病人们打交道的焦头烂额的现实,还要面临很可能被克扣工资、高层不作为等等困难。保坂、堀井和小林等人,亦在其中。
但是,某个突如其来的“契机”,改变了这群人的生活。那是某个因为在街头火并中身受重伤、被送到赤山医院住院治疗,结果数天后在病房内不治身亡的暴力团成员。在他死后,尸体滞留在了医院中。当时有敌对团体的头目警告医院,不允许火葬此人,抑或通知警察;医院高层则为了避免惹火烧身,就当了甩手掌柜,将责任全都推到了当时就任住院楼主管的保坂先生头上。
既没办法找人处理掉尸体,但又不能就这样放在那里,绝对会引起麻烦……包括医生和护士在内的数人,不由地陷入焦虑和恐慌之中。
就在这时,有位专门从事器官贩卖的地下商人,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他们的事情,找上了之后,说愿意为他们解决事态,还会为此付出一笔高额的金钱。但前提是,必须达成稳定长期的合作――简而言之,就是由他们来提供新鲜的器官“货源”。
于是,保坂医生和堀井医生之间,就以“是否要答应这场交易”,而发生了激烈的矛盾。当然,最后的结果完全可以预料。所谓的“道德”和“伦理观”,在众人切身面临的现实危机面前,显得相当脆弱。最后,保坂医生同样默许并参与其中,堀井医生更是想出了将被切除器官后“丢弃”的尸体,塞到正在整修中的地下室墙壁里这样“绝妙”的主意。
在那之后的三年时间里,一共有十几个人,在这里“失踪”。他们还不至于大胆到对活人下手,对象都是精心选择了身份背景之后,新鲜死亡的尸体。尽管如此,隐瞒着医院,私下进行这种违法工作,盗窃他人的器官,本身就已经相当危险;好在当时的医院高层,早已经自顾不暇,没空理睬他们。
“反正都是要死的,为我们做点贡献不算什么吧!这些人都是没有身份、没有家人的家伙,不会有麻烦找上我们的!”在这群人中起领导地位的人的堀井是这样认为的,并且始终像这样劝说着他的同伴们。
心惊胆战的灰色生涯,就这样有惊无险地度过三年。
――但是,这群人,终于还是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重罪]。
三年后,某位相当有社会地位的大型企业高管,通过地下商人联系上他们,许诺只要能救回他的妻子,就将以重金回报,
那时候,已经有成员身心俱疲,打算离开身为医生的职业;“干完这一次就收手吧!”亦有人是这么想的。但却始终没有合适的可供移植的新鲜人体器官。然后,他们将目标,放在了某位当日凌晨,刚刚在看护房中死亡的“特殊”的重病患者身上。
一切仿佛和过去没什么不同。但是就在手术的过程里,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态发生了:主持手术的堀井注意到,那个人其实并没有完全死亡。虽然体征很微弱,但确实还活着!
而堀井医生当时做出的决断,成为了悲剧的开端。
――他决定活取器官。
……
“之后的事情,我不太清楚。好像是除去剩下的三人外,其他参与过器官交易的医护人员,全都被杀掉了。”
“是谁做的?”
“我不知道。”
“……原来如此。”
小说家来到躺在移动病床上的尸体前。
一共有两具,全都是认识的人的脸。只不过,一个是“生前”,一个是“死后”。
他俯瞰着新摆上来的女尸的面容,表情有些奇妙。
“正因为十五年前的那名牺牲者,是你的父亲,所以你才打算杀掉剩下的漏网之鱼,来为他报仇吗?那么,这个女人应该不像她表现的那样,是个‘局外人’。在十五年前,要求为他的妻子移植器官的人,就是姓‘柴田’……我猜的没错吧?”
男人无言地点了点头。
寂静持续了片刻。
“说起来,你父亲的名字是什么呢?”
就像是突然想到一样,小说家随口问道。
“俊雄。”
对方回答道。
“姓氏是很早以前的事情,我已经忘记……很可能从一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