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兰也觉出不对味来,应该是姜昀让林敬支走她的借口,改口道,“……是游方道士说的,我见兄长受伤,自然心急如焚。让宋院首见笑了。”
宋院首只能点点头,不敢追问一句,“我给侯爷开一副药,先稳住脉象。”
“稳住脉象?”谢期南突然发问,眼睛却看着姜昀,方才在马车上他摸了姜昀的脉象,尚且平稳,没有道理现在反而乱了。
姜昀笑了笑,“方才心悸,吃了崔先生给的药,这药什么都好说只是会扰乱脉象,沉浮不定。”
“原是如此。”宋院首什么也不敢说,他只能顺着说。
刑部主司马南提着被雪打湿的袍角拾级而上,“谢侍郎!快请尚书大人来坐镇大堂,我已经押解了宁王和恭王前来。”
谢期南挑眉,果然是刚正不阿的马主司,“你亲自上门的?”
“是。”马南没觉得有丝毫不妥。
谢期南颔首,“绑过来的吗?”
马南挽起袖子,“恭王殿下是绑过来的,宁王殿下倒是自己过来的,说要给他一个公道。”
姜昀正想说话,马南一拍大腿,“啊!我还把恭王府的一个奴婢带过来了。”
谢期南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那个程心月。我到的时候恭王正要杀她,说是她坏了大计,我这一听,如何能让他杀人,当然就是直接绑了。”马南说完还竖了个大拇指,等着谢期南夸他。
谢期南实在夸不出来,他的谋划里,程心月就是要死在恭王手里的,让恭王辩解不清楚,这下被自己人给坏了这步棋。
说来,恭王也太蠢了,留下这么大的破绽,到现在才想到她!
“……我去请大人。”谢期南转身往里走,脚下平稳,心里却乱如麻,脑子飞速运转。
程心月不能出现,原本利用她就是一枚死棋,现在死棋没死,下面的局势就不一定会受他控制了。
“大人。”谢期南站在门口,组织着语言。
连尚书裹着厚厚的大氅,靠在官椅上,慢慢睁开眼睛,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我老了,可这天下始终有人年轻啊。”
谢期南不解,静静地等待着他的下文。
连尚书眼角的皱纹堆在一起,满是茧子的手也抚不平它们,“你不用瞒着我,我当年也做过一样的事情。”
谢期南扶着门框的手陡然抓紧,“大人……”
连尚书笑了下,“刑部和姜家的渊源早在四十年前,就结下了。”
谢期南舒尔瞪大眼睛,“您与姜老侯爷是……”
“是知己,也是政敌。”连尚书轻叹一口气,“你如今与姜侯爷有所谋划,朝中那些老狐狸不是看不出来,只是不把你们放在眼里,这是你们的机会。”
他甚至没有问一句他们的所求所谋,却说在了点子上。
“多谢大人指点。”谢期南躬身,连父亲都持身中立,一直观望着,现在却有人直接站到了他们这边。
连尚书摇头,“难得你与姜昀,志趣相投,相互打算,姜昀与他父亲不同,她少了些直来直往,多了心机城府,她想北伐,也想要掌控京中,这就是她会和你在一起的原因了。”
谢期南站在昏暗的室内,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就好像是浑身都是透明的,被人一览无余,心思都暴露在曝日之下。
“大人真是,句句……”谢期南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只是大人为什么要帮我们呢?”
连尚书哂笑,“为什么?因为每一代人都有这样的想法,我二十岁考中进士的时候,我觉得我能改变这个国家积贫积弱的现状。可惜了,没有,老侯爷拉了我一把,但他……和姜昀的想法一样。”
“南征北战。”谢期南接话,“他们都想安定外部的但是这对于国家的消耗太大了吧根本扛不住,所以你们就走向了分歧?”
连尚书轻轻嗯了一声,谢期南心下终于明了,原来姜昀一直说的两人终究会站到对立面,但不会冲着对方下死手,说的不只是他们俩,更是上一辈人。
连尚书伸手把桌上的方盒子推过去,“去吧,我兜底,该你们这些少年人上了,国家需要你们来改变,我们这些老东西就要在后面观望了。”
谢期南鼻尖突然就酸了,躬身作揖,一揖到底,“多谢大人!”
他上前捧着印章,转身离开,昏暗的室内只有连尚书混浊的眼睛还算得上明亮。
“朝局混乱啊。”谢期南转过长廊后突然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