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在平日里，郑容恩现在定然要呛他两句，高高在上的贵公子知道什么，她们两人就算有嫌隙有隔阂，也绝对不会反目成仇的。

可是今天的谢期南很不对劲儿，他整个人像是笼罩着一层鬼气，眼神也是往下沉的，完全看不见旧日清雅公子的模样。

郑容恩动了动嘴，道，“这不容易，要很久。”

谢期南突然笑了，声音沙哑地问，“很久？”

郑容恩蹙眉，“肯定啊，你发什么疯？不就是不同意姜昀北上吗？你们在朝数年，难道还不知道老皇帝的秉性吗？”

谢期南双手撑着案几，手掌上的佛珠和木头相撞，嘎嘎作响，“不就是……你一直觉得她不如姜老侯爷，可是现在，她已经在北上了，她赌上了姜家和她的所有，要去救北疆的百姓。”

郑容恩听到这里，感觉浑身的血都在倒流，“北上了？”

谢期南颔首，“是，已经北上了。”

郑容恩眼里闪烁着光，“好，她既然往前走了，我们在后面也不能拖后腿，我明日就趁热打铁，让那两姐妹……反目成仇。”

谢期南嘴角勾起弧度，“你只管在宫里撒欢，外面我已经开始着手打点了。”

“你不怕我掀了这宫里的天？”郑容恩笑着坐起来，扯过狐裘，把自己严严实实的盖起来。

谢期南完全不在意，“掀吧。”

郑容恩觉得有些奇怪，“姜昀可是很担心的，你不担心？”

“她担心，是因为她还有很多棋子要走，怕被你一并带出来了，我不担心是因为现在已经穷途末路了，她若是回不来，这一切留着都没用。”谢期南声音平静，好像手背上青筋暴起，几乎要捏碎佛珠的人不是他。

郑容恩沉默了半晌，“这才是姜家的后人。这样的你，才是姜昀敢信的人。她走了就把一切交给你，这着实信任得很啊……”

说着她停了下来，谢期南没有接话，她目光在他脸上游走，接着又道，“只怕你的心思也没有这么单纯吧，若是这一次你办好了，守好了，姜昀往后怕是就更离不开你了。说不准还会冒天下之大不韪……给你一个名分。”

一阵冷风吹进来，谢期南微微颤抖了下，郑容恩只道是自己戳中了他的心思，嘴角的笑容更盛，只是眼里都淬着冷，和阴雨一样刺骨。

谢期南起身离开，转角之前又停下来，说，“若是她回不来，我就和你一样了。是个名分都没有的故人，不过，我比你好点，我还能名正言顺地去祭奠……容嫔怕不能吧……”

这一句话直接把郑容恩扎得眼睛通红，她埋藏在心底近二十年的东西，就在这个阴雨天被他堂而皇之地翻了出来。

她一生未遇良人，唯一对她施舍过善意的姜恒却死在阴谋之下，她步步为营求这一点甜，就是盼着有朝一日能去祭拜他。

尤其是姜昀找到她之后，她更想名正言顺地进入姜家祠堂祭拜，她要的不多，就是名正言顺地走进祠堂就行，哪怕只是借着故人的名义。

谢期南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郑容恩再抬头的时候，只有满园的风雨砸下来。

“千山。”郑容恩收拾着心情躺下去，她需要做点什么，给明天铺垫一下。

千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娘娘。”

郑容恩看着自己艳红的指甲，慢慢地把指甲插进面前的糕点里，“你上次去贤妃的小佛堂看过了吗？”

千山站在她身后，给她捏着肩膀，“看过了，如果娘娘需要，我可以把佛堂里面的东西弄出来。”

郑容恩抓住他的手，糕点飞溅出去，被豆大的雨点砸得四分五裂，“真的？”

千山毫不犹豫地点头，“真的，只要娘娘需要，千山就能让她的佛堂暴露在阳光下。”

“太快了。”郑容恩抿着唇笑，“这么快，延兴帝一点痛都感觉不到，我要钝刀子割肉，让他痛得再也不会复起付贤妃。”

“那你想怎么样？”千山垂眸看着她的发顶，觉得这个雨夜很配她，素衣朱绣美人顾。

他记得郑容恩素来不喜欢繁重的头饰，总爱一身素衣，但延兴帝喜欢繁花似锦，她每一次见延兴帝都是花枝招展的。

千山想，这样的安宁才是郑容恩喜欢的。

也许老侯爷活着，她真的嫁进了侯府，也不一定开心，大夫人和二夫人就是这样，她们必须要体谅丈夫的辛苦，忍受丈夫几年都不曾回家的孤独，经受婆母的刁难，郑容恩大概也是不会开心的。

郑容恩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