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静室，唯有影幕发着淡淡荧光。

林印水回忆自己过往的十几年，百感交集：

《着魔》里的美丽女子发疯一段，是我对人性疯狂的初体验。

十年前，我因为在舞台上的一段表演，剧作家S先生看中了我的才能，把我带进黑宅培养。他是个顽固的老头子，每天叫我诵读波德莱尔、ts艾略特和他最喜爱的尼采。

S先生最喜欢尼采：“道德使人愚昧。习俗代表了前人的经验。代表了他们对于有用的和有害的东西的看法........道德成为创造更新更好习俗的障碍。”

他对我说：“小印水，为了艺术，抛弃你的道德，沉醉其中吧。世人常言真善与美匹配。可在我看来，美不必真、不必善。而是自成一派。谁不懂得欣赏，便是无能。”

模仿阿佳妮的《着魔》，是我每天必做的早课。从此，我的演技突飞猛进。

还有朗诵波德莱尔，我可以倒背如流。

而我身边这个男孩子，真是纯洁无暇，令人怜爱啊。

从此，我的灵魂仿佛得救，乐于服从命运：我像受尽煎熬的无辜囚徒，因狂热而加刑。

电影结束，两人携手离开电影院，回到黑宅用下午茶。

管家推门进来：“印水小姐，您和千眠先生的下午茶到了。”

杯盏轻轻碰撞。

林印水问：“怎么了？从刚才开始，你为什么总盯着我的脸看？”

沈千眠的脸微微发红：“在看《着魔》的时候，您脸上一直有一种忧郁的神情，我从未见过。”

林印水嗓音嘶哑地咳了一声：“请不要介意，这部电影是我和养父S先生经常一起观看的电影，他过世了几年，我一直心有戚戚。”

沈千眠狐疑地想：什么样的父女会一起看这样古怪的邪典电影呀？

沈千眠小心地问：“你一直没有提过S先生，我斗胆问一句，他的离世和您的息影有关吗？”

林印水的脸变黑：“有关，不过和你无关。”

沈千眠吓了一跳：“抱歉，当我没提。”

鹦鹉扑棱棱张开翅膀：“然而，温柔的心啊！请爱我，像慈母一样，即使我是个忘恩负义的罪人。”

空气突然凝重了起来。仿佛一个秘密被偷偷解开了。

林印水打破寂静：“我来给你讲讲戏吧。柏拉图提到的“迷狂说”，你应当有所耳闻。高明的诗人都凭灵感创作，表演家也一样。灵感来自“神明凭附”，或者“灵魂回忆”。我所教授你的面具，就是第一种。但，如果你感到负载过重，就对自己说，摘掉面具吧。”

懂得放下，才能拿起。”

说罢，林印水离开了房间片刻。

沈千眠在等待时，无意打开了林印水椅子上放着的波德莱尔诗选。

书里用黑笔和红笔密密麻麻做了批注。

黑笔属于一个笔力苍劲的老人。红笔则娟秀如少女所书。书的最后夹着一张S先生与林印水的合照，林印水那时只是刚刚成年的样子，S先生则正值壮年。沈千眠不禁唏嘘，物是人非。

照片的背面写着那句话，沈千眠早已可以倒背如流，来自纳博科夫的《洛丽塔》：“她可以褪色，可以枯萎，怎样都可以，但只要我看她一眼，万般柔情便涌上心头。”

沈千眠看毕，若有所思，他默默离开了黑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