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砚河瞳孔微缩。
这一刻,他终于觉得温幼慈是个鲜活的人了。
往日里瞧见她,虽然也会有说有笑,可是就是会让他觉得她好像戴了个面具。
她表现出来的,只是她想让别人看到的,可那不是真正的她。
她太循规蹈矩了,心思成熟稳重,为人端庄大方,可她似乎自己都忘了,她如今也才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而已。
陆砚河心中一动,小心翼翼问道:“你还是没想起我,对吗?”
见温幼慈面露疑惑,他向下一指,轻声说道:“就在那里,我与你第一次见面。”
温幼慈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御花园里的一处假山。
耳边陆砚河的声音继续传来。
“那时,母后刚怀孕几月,太医说八成是位公主,父皇膝下皆是皇子,就盼着能有个女儿,因此他知道后,很是高兴。”
“父皇对母后此胎甚是看重,终日来母后宫里给还未出世的小八读书说话,却一次又一次的忽视我。”
“在又一次被父皇以要陪母后和小八为由,将本要亲自教授我骑射的事搁置后,我发了一通脾气,跑了出来。”
他说着,又指了一下那处假山,语气陡然变得柔和下来,“我就是躲在那里哭,然后你就出现了。”
“我并不认识你,可是看着你关切询问的眼神,我就鬼使神差的把我心里的委屈一股脑的说给你听。”
“你听完后居然跟我说起了大道理,你说天底下没有哪个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的,父皇母后有了妹妹忽视了我,但那不是他们的本意。你还说若我觉得委屈,心里不好受,就应该跟他们说出来,而不是自己把委屈藏心里。”
“我当时就在想,我居然被一个三四岁的小屁孩给上了一课。”
说到这儿,他蓦地笑了,“后来有宫人找到了我们,带我们回了母后宫里,你胆子很大,直接就把事情原委告诉了他们,他们知道后向我道歉,我就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
“也是那时我才知道,原来你就是我父皇一直念叨的荣平郡主。”
温幼慈一边听他说,一边在脑海中搜索着这一段记忆。
可是她小时候爱生病,很多事情她都记不得了,只依稀记得陆砚河说的那次好像是她第一次入宫的时候。
她扬唇轻笑:“原来我们还有这么一段渊源呢!”
说着,她抱臂靠在圆柱上,又问道:“那我后面进宫怎么没再见过你了?不过我倒是听说你是在荥阳长大的。”
陆砚河神色一顿,眸中浮现几分悲伤,却还是开口向她解释。
“我母后生下小八不久后就薨逝了,后来父皇应我母后的遗愿将我送到荥阳,直至我满十八岁时才可回到上京。”
他轻轻叹了口气,道:“可是我一点都不喜欢这里,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永远都不要回来。”
他说着仰起头,黑色碎发散落在额前。
他的侧脸映着光,脸部半明半暗,眼角隐隐闪烁的泪光,与周身散发的无边的悲凉与伤感,整个人好似要碎了一般。
温幼看得心微颤,鼻腔忍不住泛起一股酸涩。
已故的顺懿皇后是荥阳名门世家郑氏的嫡长女。
皇后仙逝时,却要将自己的嫡子送往远在千里之外的荥阳,此举不乏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子。
想必其中定是牵扯一些皇室秘辛,说不定顺懿皇后的死也是另有隐情。
温幼慈也早记不清顺懿皇后的模样了,只记得她是个很温柔贤淑的人,对她也很好。
幼时她见过顺懿皇后后,便想着自己以后也要成为像她一样的人,可惜顺懿皇后生下陆今安后不久便仙逝了。
温幼慈吸了吸鼻子,唇角勾起一抹很淡很轻的笑,仰着头看他,认真地说道:“娘娘她很爱你。”
陆砚河眼眶微红,眼里的泪光反射着细碎的光。
听到温幼慈的话,他明显一怔,半晌才张口道:“对,这世上没人比她更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