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悬,寒风凛冽。
年关将至,京都又落了场大雪,方府的朱墙青瓦皆失了颜色。
窗檐边积了一层白,可烟云阁的寝屋却窗棂大开。
方允棠捻了一支竹香,阖眸作躬,任凭屋外女子叫骂不休。
小桃担忧地望了一眼窗外,悄声道,“小姐,王小娘再这么闹下去,恐怕老太太屋子里也要派人过来了。”
方允棠这才掀起眼皮,懒懒的瞥了一眼窗外。
瑟瑟寒风卷落院中红梅,叫庭院瞧着满面狼藉。
紫袄美妇叫骂得累了,一旁候着的丫鬟忙不迭递上茶水,又将美妇面前的炭盆烧的更旺。
飞鬓长眼的丫鬟唯恐天下不乱:“小娘,这死丫头依仗着有老太太疼爱,根本没把您放在眼里。这次若是不好好地给她点教训,日后指不准要怎么作威作福呢!”
王芸闻言气便不打一处来。
早些时候,京都有名的媒婆李嬷嬷登门拜访,说是为方府的女儿们寻了一门好亲事。对方乃京都同知的嫡长子,方家嫁女属于高嫁。
原本这难得的好事,怎么着也轮不到今年方才及笄的庶女方允棠头上。
可今早未到巳时,五姨娘王芸便领着两个丫鬟妈子来了烟云阁,想要将这门“百年难得”的婚事说与方允棠。
王芸本以为方允棠一听这消息,恨不能磕头跪谢自己送来的良夫,可到现在方允棠甚至连面都不曾露,只让贴身侍女小桃出来传话过一次,说她身子不爽利,今日不便见客。
王芸忍着怒气,让小桃请方允棠出来商榷要事。岂料小桃答道:“我只听我家小姐吩咐,王小娘若是有什么话,还请明日小姐身子好了再来说。”
说罢,小桃便将寝屋门关紧,叫王芸脸一阵青红。
王芸气不过方允棠一个庶女敢这么给自己吃闭门羹,干脆差人搬来了炭盆,坐在松树下叫骂方允棠恃宠而骄、目无长辈。那些个腌臜的话语,几乎都叫王芸翻出来骂了一通。
小桃气得不行,可方允棠却置若罔闻,一如往常沐浴、焚香。
直至王芸闹的宅邸里其他院子的女眷们纷纷前来,方允棠才淡淡问道,“夫人回来了么?”
小桃语气焦急:“唐嬷嬷的人已经围在拱桥附近,恐怕夫人马上就到了。”
方允棠接过小桃递来的帕子,擦去指间香灰,吩咐道,“去请祖母,不要说求亲的事情,就说襄城舅舅那边差人送了新鲜的河鱼来,请她中午到烟云阁喝鱼汤。”
小桃应下,连忙从后门离开。
方允棠捧着窗棂边的花瓶,咳嗽着推开寝门。
王芸见方允棠终于露脸,立马站起身,那镶着厚重玉石的护甲还未指向方允棠,便见她笑意盈盈作揖道,“王小娘今日不是陪大夫人去寺庙礼佛了么?怎的这个时辰会来烟云阁?”
王芸不吃这一套:“允棠,一盏茶前我就来了,你现在说这种话难不成是将我当傻子看?”
方允棠不恼,仍旧轻声:“王小娘误会了。先前是我听错了,以为是汪小娘来了,这才没有亲自出面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