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俊美淡然的模样与梦境重叠到一起，井艺眼底中闪过一丝慌张。手底下的兄弟都在看着，他不能意气用事，必须挺起来，给大家一个交代。

春江大饭店是江华道上惯用的谈判场地，一般都是直接包一层，服务员从楼梯口就开始拦，以防有不懂的上来打扰。

井艺站起身，看向韦言。

“开门见山，溜子的事你们得给个说法。”

此话一出，房间内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起来。北边是红毛和拐子带的人，南边是许正喊得弟兄。各自聚在一起，身上都装着长短不一的刀具。

往常见了面热热络络的人都沉着脸，等着大哥谈话。谈的拢还好，若是谈不好，抄起家伙把对方往死里弄。

井艺和韦言隔着桌子，对面坐在包间沙发上，身后都站着几个心腹。

韦言看了他一眼：“你们想要什么说法？”

“溜子让野帮的人砍了六刀，现在还在钱江躺着，得给个数。”井艺很烦，他根本不想对面的人是韦言。

“给多少？”韦言谈判经验何其丰富，这一次说的话却是最少。

井艺比了个数，不待韦言开口，他身后站着的兄弟忍不住了。

“操/你/妈/的，还敢要钱！现在野帮那四个兄弟还在重症监护室躺着，你们那人死了都不足惜！”

这人叫刚子，跟着韦言时间不长，但是对韦言和井艺辉的关系倒是很了解。他知道这俩人关系好，怕韦言这次心软，吃了亏。

井艺本就烦的要命，更是不敢直视韦言。一听这话，心底的火气更甚，他抬起眼皮，盯向说话的那个人。

他的眼神犹如冬夜里的北风，冷酷而凛冽，让人感到脊背发凉。

“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儿吗？”井艺说。

“……”那人移开了目光。

很少有人看到如此冰冷严肃的井艺辉。

虽说他不是温润性子，但是平时和兄弟们一起，吃喝玩乐，爽朗仗义，很少翻脸。今天那温暖耀眼的笑容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冷若冰霜的脸。他的眼神中没了那如暖阳般的光芒，深邃幽暗，疏离遥远。

一遇到兄弟义气，道上的事，井艺辉就不再是那个明媚的少年郎。不论是前世还是现在，他伤人无数，开枪时眼都不眨一下。俨然一副道上的样儿，和韦言一模一样。

韦言瞥了那人一眼，那人后撤半步，不吭声了。

“说个数。”韦言说。

井艺还是要的那个数，韦言没有异议，身边的小弟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井艺有眼力见，做事不是这种不给对方面子的人。

他道：“你们也报一个。”

“怎么？”韦言一顿。

“不论是非，一个巴掌拍不响，钱江那一块我那边有兄弟清算，你们这边四个伤员也不是故意出手，报个数吧。”

此话一出，包房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井艺这一招”以退制进”用的十分到位，红毛和拐子知道溜子这事起因是孙大头那边的棍子，野帮也是无辜牵连者，韦言这边更别说，都知根知底。井艺这手一出，不论是自己这边的兄弟，还是韦言那边的弟兄，全都没了异议。

面上针锋相对的两个大哥，都在用互敬互退的方式镇压这件事。

井艺和韦言报的数完全符合江湖规矩，鹰帮和野帮两面的面子都敛了回来。

江华最不好说话，最不好对付的两个人，竟然以最快，最直接的方式解决了帮派矛盾。

长期混迹在道上的马仔都忍不住要“拍手称快”。

呜呜泱泱四五十口子人从三楼匆匆而下，红毛喊着井艺喝酒，井艺没去。

硕大的包间内只剩他一个人。

他缓缓呼出一口气，沉稳的步伐踩在柔软的地毯上，留下深深的印记。

他走到窗边，看着被熙熙攘攘人群包围的黑衣少年，心生酸涩。

他咧嘴苦笑了下，眼睛却一直盯着站在街边的人。对方好像感受到了他的视线，微微侧头，两人目光在空气中交错，时间停止了，彼此的世界都变得模糊，只剩下对方的身影。

井艺总觉得韦言的眼睛像极了夜空中的星辰，深邃又明亮，深深吸引着他。

今天这件他和韦言处理的很到位。

谁都不想让对方为难，谁都宁愿自己损面子，也要让对方在兄弟们面前好交代，不跌份。

“先生，请问楼梯口的拦截标志还需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