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愈来愈红,一道道金色光柱穿透云层,鎏金山沉浸在一片金色光辉之中。
随着马儿的疾驰,万物都在恍惚之中飞舞交错。宋意之重新回到马背上,经历了方才那样的尴尬,此刻她倒是松弛了下来,在他怀里自然许多。
他们靠得极近,即便迎着风,她的话还是一字不差落入他耳中。
“我是鎏金阁宋跃的二女儿,名为宋意之。我娘亲生前是怡红楼的琴女,她琴弹得极好,我爹对她一见钟情,将她娶回阁中做了二夫人。幼时爹待我们很好,但大夫人待我们并不好,后来娘的病越来越重,爹也渐渐不管我们了。
我六岁那年,爹爹带回来一个五岁的小孩,那便是如今的鎏金阁四公子——宋清宁。他那时失去了双亲,爹收养了他。
不过他与我的处境无异,被大夫人一家欺负了十年有余。
新皇登基那年,征兵收复失地,宋清宁一去就是两年。期间我娘亲病逝了,我也患了很重的咳疾,大夫人将我逐出了大院,住进一个小院里,虽简陋,却也清净。
去年冬天,我病得卧床不起,我那时的贴身丫鬟玉茗去找大夫人讨被褥、讨木炭,却屡屡被拒,有时还会挨打……她就每天给我暖被窝,给我搓手取暖,孜孜不倦地为我换汤婆子,尽心尽力照顾着我……
我还记得,那是去年落颐下的第二场大雪。那日,我好冷好冷,咳得比从前都厉害,玉茗也冻得瑟瑟发抖。我在枕下放了把剪刀,想就此了结……”
说到这里,宋意之的声音明显颤抖起来。
段祈年默默地听着,他记忆里去年落颐的确下了几场大雪,而那时的他,正与楚介楚慈在鎏金山上捕猎。大雪封山,沿路都是冻僵的野兔、野鹿,惊喜不断,收获满满。最后他们还捕到了一只个头很大的野狼,高高兴兴地回去了。
没曾想,那时鎏金山下的宋意之,却有着与他截然不同的境遇。
宋意之忍住眼泪,继续说道:
“玉茗一把冲过来,用手握住刀刃,哭着求我不要寻死。我那时候想,我死了,她没有签死契,或许可以另寻出路,不用再跟着我再遭罪。
可是那天,宋清宁凯旋归来了。他是除了娘亲和玉茗,整个鎏金阁中唯一真心待我的人,他回来了,我不想死。
后来,鎏金阁出事了。我爹被龙啸门人毒杀,而后大夫人的长子宋清源继任。他是个欺软怕硬的,从小他看不惯的下人,轻则动刑,重则杀头;可他却不敢向龙啸门寻仇。
我和宋清宁被他欺辱多年,他继任后还想把我们俩都杀了,永除后患……
宋清宁刚从军中回来,得了圣上赏赐,在鎏金阁内有了些许地位。他勇敢、有才干,只有他能带领鎏金阁人报仇雪恨,我不想他死,所以我趁宋清源不备刺杀了他。”
说起这件事,宋意之语气很平静,但她注意到段祈年握缰绳的拳头紧了紧。
她心里很坦荡,经历了这么多,冷眼、欺辱、刑罚、生离死别,已经能将自己的一切像讲故事一样云淡风轻地告诉段祈年。
只是,她隐去了有关宋清宁的大部分。
段祈年从没想过,在这样一个外表柔弱的女子身上,竟背负着这么多。
“所以,你是因为杀了宋清源,不得已逃出来的?”
“是。那日宋清宁送我和玉茗进了直通宣明洞的密道,出洞后下起了瓢泼大雨,我以为我就要死在鎏金山下了,结果遇上了许书砚回嵩城的马车。”
段祈年点点头,许书砚之前的确说在鎏金山下救下了宋意之,原来事情经过竟是如此。只怕许书砚自己都不知情,他那个性格,定然不会揭人伤疤。
“那个叫玉茗的丫鬟去哪儿了?我看你从没带着过。”
他段祈年不一样,有疑惑必提问。
宋意之沉默了一会,低声说:“她死了。”
风中,一滴热泪落在他的左手背。
段祈年想,当时的宋清源还是阁主,出了这么大的事,作为宋意之的贴身丫鬟,这个玉茗肯定要被酷刑伺候,想必没能走出山洞,不然许书砚不可能见死不救。
虽然他向来直来直去,想到什么便问,但真正触及到了宋意之的痛处,他还是有些内疚。
见段祈年不说话,宋意之缓缓地说:“王爷,我自知不是个好人,我心里有恨,有不甘,我杀过人,手上沾了血。但你今日救了我,我不能、也不想骗你。
我求你救我,不是因为我怕死,而是因为我还不想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