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点,学校上课铃声骤然响起,还在路上第一节就有课的学生快速跑了起来,彭放第一节也有课,让他等着,自己先走了。
梧桐树下,谢时隅只觉得浑身忽冷忽热,心脏已经痛得失去了知觉,他的眼睛酸胀得像是被人硬生生抠出来一样,连带着每一根神经都在拉扯着痛。
谢时隅站在原地翻遍了全部的帖子,看完了每一条评论,除了偶尔一条是替简期说话的,几乎都是淹没式的诋毁,谩骂,认不认识他的都能来评论一句。
简期的照片被肆无忌惮的发出来,P得面目全非,恶毒的文字仿佛一根根钢钉,深深的嵌在每一张照片上,洗都洗不掉。
最后一张帖子是2018年4月12日,简期的网暴持续了两年零四个多月,才算是平息了。
所以他的简期,到底是怎么坚持下来的,他看了都快坚持不下去了,他的简期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眼泪干了又流,流了又干。
深秋的风仿佛掺了刀子,刮在脸上生疼。
谢时隅就这么在那里站了一个多小时,犹如一个人像雕刻品一般低着头拿着手机一动不动。
“看完了?有什么感想?”彭放的声音突然响起,将谢时隅拉回了现实。
旁边道上时不时有学生经过,都会忍不住朝他们这边看过来,更有胆子大的拿着手机偷拍,偷拍成功再开心的溜了。
谢时隅没有受到其他人的影响,僵硬的脖子缓缓的转向彭放,张了张嘴却是说不出一个字来,嗓子卡得干痛,那张刀刻般俊逸的脸仿佛被冻僵,丝毫扯不出一丝表情来。
彭放见他这副模样,冷笑了一声,“过来聊聊吧。”然后走到一旁的长椅上坐下。
谢时隅握紧手机,朝长椅走去,每一步都走得缓慢,将这几步距离拖得漫长。
“那一个月,简期的实习结束,原本已经计划好,要开始准备他的毕业论文,准备考博了,
我们专业最权威的陈教授连课题都给他想好了,考博名额提前一年就给他预留了,
他可以一边准备毕业论文,一边跟着教授见习当助教,你知道还没毕业就可以被教授带着,成为大学助教,他的前途该有多明亮,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
谢时隅听得很认真,在他心里,这本来就应该是简期该走的路。
学业一路绿灯,教授看重,未来可期,一切的一切原本都应该朝着这个方向走的。
可现实却不是这样。
“那天是星期六,简期先是从你们班主任那里知道了你已经出国的消息,紧接着,简期在学校门口被你爸的助理请走,再回来,简期就变得浑浑噩噩,魂被勾走了一样。”
“原本我以为就只是因为你不告而别,一声不吭出国,他才会心情不好,那几天大家都才忙完实习,开始全身心投入到毕业论文中,他给我说没事,过两天就好了,我想也没想也就信了,我现在最后悔的事情就是那几天我明明发现他的不对劲了,却没有时刻跟着他。”
彭放的眼睛已经湿润了,声调变得不稳起来,这件事在他心里一直都是根刺,他一直记在心上。
“你肯定没有注意到,简期的手腕上的那些疤痕吧。”
这句话是肯定,不然谢时隅这几日不可能这么淡定。
果然,下一刻,谢时隅整个人浑身一震,像是被人扯着神经一下子抬起头来,神情复杂的看着彭放,哑声道:“疤痕?他···”
下边的话他不敢再说,这一分钟他也没有那个勇气去听彭放接下来的话,而且,他注意到彭放说的是那些疤痕,而不是那道疤痕,谢时隅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没办法再思考了。
彭放根本不给他缓冲的机会,道:“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他自残了。”
自残和自杀没有什么区别了。
谢时隅终于承受不住,弯下腰抱着脑袋,头好痛,像是要被撕裂了一般,他难以想象,简期一刀一刀的往手腕上划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
“你向他告白的视频被匿名发到了学校论坛上,简期被打上引诱学生,误导学生成为同性恋的标签,
一夜之间,他从人人羡慕的学霸、校草变成人人喊打的死同性恋,那些曾经羡慕、崇拜他的人,反过来指着他的鼻子骂他,将他堵在寝室,说他不配成为盛凯的学生,更不配成为一名教师,
那一个月,他连寝室都不敢出,他变成了惊弓之鸟,一点点声响都能吓到他,晚上要靠安眠药才能勉强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