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冰凉,王振见皇帝在御营外来回踱步,怕他又再受了风寒,连忙在帐内取出皇帝的锦袍,抬着小碎步往自个眼里从小侍奉的正统皇帝走去。
“皇上,夜凉,小心又受了风寒。”说罢便亲手给皇帝披上锦袍,正要像平时一样给细细绑上,便被皇帝伸手挡住。
皇帝还在气头上?王振正要张口试探。
“王大伴,这几年朕对你如何。”朱棣早已从张辅口中得知这王振多年来的所作所为,也自然知晓他是自己重孙朱祁镇的儿时伴读太监。
皇帝唤我大伴,这次没事了,他念旧情了。王振心中一喜,高兴得甩了一下手中拂尘,躬身应道:“这些年,奴婢蒙圣恩眷顾,才能衣锦还乡,”
不待这王振继续唠叨,朱棣打断了他的话。“现在大军士气低落,朕的性命也危在旦夕,你道如何是好。”
“皇上乃天命所归,必然洪福齐天,逢凶化吉。”
朱棣心里原本还想给这个重孙的玩伴一次机会,现在看来,此人还真是一个溜须拍马之辈,比起当年自己身边的太监,刘永成,侯景文都多有不如,更何况那远涉重洋的郑和。
“朕现在要借你项上人头一用,你不会不同意吧!”
王振本来还想继续奉迎,这皇帝一句话却是一头闷棍敲在他脑门上,许久都没能回过神来。
“既然没有意见,那就这样定了。来人,把佞人王振,拖出去斩首,首级传示各营。命三军连夜做饭,二更天启程赶路,天亮前赶到土木堡。”
“喏——”御帐前的侍卫听得要砍了王振,一个个眼中精光四射,回话时也中气十足。
可能是被侍卫的声音唤醒,这时候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操着已经带着颤音的哭腔,死命磕头“皇上饶命啊,皇上饶命,小的错了,求皇上念及旧日······”
“杀王振!”又是几个厚重的金色大字从高空掉落,无声无息,又把困在这虚空之中的朱祁镇给吓了一跳。
待他回过神来看清那几个大字,连忙大喊道:“不能杀,留下王大伴,不能杀啊!”可是朱棣听不到他的叫喊,倒是王振哭天喊地的嘶喊声传入了这虚空之中。
王振的哭喊越来越远,力竭声嘶的喊叫传遍中军,引来一阵阵稀碎的交头接耳。朱棣的鼻孔哼了一声,回到大帐内端坐正中。
“咚-咚-咚-咚—”一通鼓响,中军大帐尽是人马脚步往来,兵器在火光中闪耀而丝毫没有一点碰撞。
“咚咚-咚咚-咚咚—”二通鼓响,军中武将一个个顶盔掼甲步入大帐。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三通鼓响,鼓声一轮比一轮短促有力。随着三通鼓响进入大帐的,是军法司捧来的一个人头,众将一阵哗然。
“掌印太监王振弄权,蒙蔽朝廷,扰乱军心,现已正法,首级传阅全军。”朱棣一字一顿,如刀剑一样的眼神扫视着帐内的将领,手指习惯性地敲着桌面。
领头的张辅,看人心已定,便带甲下跪高声称颂:“皇上英明,大明万胜——”
其余武将见状,也都纷纷下跪,异口同声高呼:“皇上英明,大明万胜——”
“都起来吧,打赢了这仗,才是万胜。”朱棣看这些将领的心气算是回来了,在天亮以前赶到土木堡已经没有问题,“支援后军的成国公,已经回话调兵回头,遂安伯陈埙,领军一万接应,切勿恋战。”
“平乡伯陈怀,泰宁侯陈瀛,各领兵一万,在土木堡左右犄角扎寨,多备弓弩,修武伯沈荣,内阁首辅曹鼐,轻骑出发,前往紫荆关求援,同时往京师传信,调动山河四省兵备驰援京师。其余人等,二更拔营。”
指挥若定,调动周详,完全不是以往朱祁镇的做派,绝非是一个养在深宫的皇帝能做到的。退出御帐,一众文武都不禁围在张辅身旁打探,甚至更多人认为是张辅制定的方略。
“各位,各位莫急,我们天子谋略,鬼神莫测,大家赶紧回去做好准备,事态紧急,就不要瞎做猜想了。”
堡宗朱祁镇亲征,领了五万大明精骑,十五万各营步兵,其实还有民夫后勤将近二十余万,可是自从出了紫荆关后,经不住一路上的阴雨绵密,民夫一路掉队逃散,在大同府折返时,民夫已经少了近半,而且宣府一带粮仓亏空,实在没有足够粮食供给,于是大量手无寸铁的民夫被遗散,在瓦剌大军的追击中,自行逃命。
这种自杀式的御驾亲征,朱棣作为沙场老将,简直觉得不可思议。他本人数次北伐蒙古,无不是筹备多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