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他又给姬冲写了封信,言下之意是你就不用追啦,我们迟早会走的。姬冲带个口信让他说话算话。庞嘉无头的尸体钩在铁钩子上,被巨大的木架支起在孚糜山,几里之外都看得到。等燕白鹿几年后再带兵攻到这里的时候,他已经成了一具骨架。这是后话。
孚糜山的战事彻底震惊了姜扬。卫阖这样淡定的人也不免红了眼眶,什么话都没说,在自己的营帐中三天三夜都没有出门。燕白鹿把石灰腌制的人头小心摆在姜扬面前,“这一次实在没有算到姬冲动手那么快,他应该是已经摆平了西戎的战事,全力防御东境。我手中只有五千人马,又多是步兵,不敢贸然进击,最后只抢来大将军的人头,请君侯恕罪。”
姜扬看他眼睛大大的,浑然还是小孩子模样,也叹了口气,“不怪你,你能把庞嘉手下带出千余兵马,已经是大幸了。是孤太冒进了。” 姜扬他一方面为折损了主帅而惋惜,一方面又思忖着,若是当时没有这个计划,死在姬冲手里的,说不定就要是自己了。
燕白鹿又进言:“姬冲手里的兵力,虽然比不上我们,可他们素来是马背上治国家,但看他剿灭庞大将军,就知道……”
他没有说下去。他知道姜扬还有许多难题要办。比如说齐国因为高长卿迟迟不肯交人,阻断了对容国的资金支持;魏国也因为西戎起兵被姬冲镇压的缘故,变得不那么热心了。楚国本来就是随大流,如今大流不是攻歧,也就在武关外扎营不动了。但说到底,对姜扬感触最大的,还是庞嘉居然战死了。
有庞嘉在,他从来没有想过会输,胜利只是迟早的事,但是现在,突然之间,在他心里如同武神一般强大的庞嘉,被姬冲杀死了,尸体不全,还吊在孚糜山口,这无疑带给他恐惧。在担任西府军将领时看到的那些恐怖景象又在他脑海中浮现。岐人那来去如风、下手毒辣的风格让他再一次战栗。
随后,田威的动作让他不得不带兵回国。在近十天的等待后,田威终于受不了再佯装个翩翩君子,开始制作攻城器械对雍都进行攻城。高长卿在城墙上指挥若定,城中也团结一心,但高长卿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他在等待姜扬回国。而姜扬在千里之外也感到了一丝疲惫。他不得不承认这次西征的失败。或者说,他只是害怕失败而已。
“明天就要回国了。”燕白鹿长叹了一声,“真可惜。”
“有什么好可惜的。”高栾紧贴在他胸前,“庞嘉死了。”他高兴地咯咯笑出了声,“他总算是死了。你再给我讲一遍你是怎么把他弄死的嘛!”
燕白鹿掐了一把他的腰,“那你再射一次我看看。”
高栾大笑着咬了一口他的肩膀,掀掉了被子,修长如玉的双腿夹着他的手,“你来嘛……”
燕白鹿饥渴地把头埋进了他香软的腹下。
姜扬每日看得他俩人恩恩爱爱很是心烦,明明有马还要同骑一匹,时常做些小动作,一点威严都没有。他有点搞不懂他的另一个小舅子:当初死也要跟庞嘉在一起,他劝都劝不走;现在庞嘉一死,他立即就跟燕白鹿搞上了,这算什么?专门祸害他手下大将?他真是服了高家人。幸亏他哥哥性子冷淡,否则要是像他那么水性杨花,真是要他老命……不,以高长卿的为人,恐怕也并非有多喜欢他吧。如果可以,他恐怕是要专门祸害君侯了。
卫阖勒马与他并行。姜扬看他面色憔悴,不由得心下怜惜:“卫相节哀啊。”
卫阖没有接话,他反问道:“这一次,我们就算是失败了么?”
姜扬强笑:“也未必。攻下十九城,孚糜山以东函谷关以西尽数划入我国国境,然后想要再次西征,会更加方便。”
“不会有下一次了。”卫阖斩钉截铁道。“世家尚文治,君侯好武功。此次我们全力一战,丧气而归,正巧给了他们说辞,今后君侯想要攻外,必定要花更多的心思攘内。而且,此次西征,入不敷出,国库空虚啊。”
姜扬惭愧,“是我太傲慢自大了。还让大将军白白送死。我回国之后就要追封他爵位与食邑。”
“免了吧……他也没有后人。”卫阖难过得用袖子揩了揩眼睛,“若是君侯对阿嘉心有愧疚,不如遵照他的遗愿为他报仇,用整个岐国来祭奠他。”
“我又何尝不想。”姜扬低叹,“只是如卫相所言,心有余,力不足啊。”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其实倒未尝没有别的出路。”卫阖突然勒马,目光灼灼地望着姜扬,“君侯,公室之软弱穷乏,全因私室之丰裕阔绰,君侯可知,现下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