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的反应如此之大，倒是出乎了赵卫国的意料。

他这只是随口反驳，还没有进入正题，张文广就按捺不住了。

他不知道的是，张文广如今正被家里人拿捏的死死的，最怕的就是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回到家里。

张文广是魏河公社有名的街溜子，以往大队在一起干活，仗着他爹是大队支书，一直在混日子。自从包产到户后，他爹的地位一落千丈，他也跟着受到了影响，天天被他爹逼着下地。

下地干活是不可能的，张文广也知道，他吃不了种地的苦。可家里又逼的紧，总要找些出路。

思来想去，做些轻松的小生意还是可以的。

他这些年只顾着吃喝，手头上没有什么钱，就缠着家里，让家里给他凑些做生意的本钱。

为了让他走上正道，他爹想了个主意，以张文广的名义，将公社闲置的拖拉机租了出来。

他爹跟他约法三章，要是这两年他安安分分，两年之后，这拖拉机家里替他买下来，算作支持他的事业。要是还像以前那样混账，不等租借合同结束，就得把拖拉机还给公社。

张文广跑了这几个月，还真是喜欢上了运输这个行当，存了患得患失的心思。

若是放在往常，谁敢当着他的面儿说他不是男人，早就被他胖揍一顿。

可现在张文广顾念着老爹那头，又是在岳父的家里，还真不敢闹得太过火。

没法子，终归是拿人手短，要是哪个不长眼的把闲话传到他爹耳朵里，指不定他爹会怎么想。

张文广端起酒盅，将酒尽数倒进嘴里，这才恶狠狠地瞪了赵卫国一眼，“你小子要是有种，日后讨饭吃的时候，别求着老子！”

撂下了这句话，张文广连饭也不吃了，丢下兄弟二人夺门而出。

赵卫中紧随其后，高喊道：“文广，有话好好说！别急着走哎！”

随着拖拉机“突突”的轰鸣声渐渐远去，赵家的院门外又恢复了平静。蒋文淑一直都在灶房里忙活，还不知道堂屋发生了啥事，趁着收拾杯盘的功夫，问赵卫国：“这好好的，你张哥咋走了呢？”

“他突然发病了，急着要回去吃药。”

蒋文淑疑惑道：“发病？你张哥有啥病？没听你二姐说呀！”

这个时候赵卫中从门外走了进来，听了母亲和赵卫国的对话，没好气说道：“妈，你别听老三胡说！文广是被老三给气走的！”

赵卫中转头看着赵卫国，脸上全是沉重，“咱爹厚着脸皮，低声下气地把张文广请到家里，咱妈费了功夫做了一桌子菜，还不是为了你！你倒好，几句话就把人给气走了，今儿个算是白忙活了，没了张文广给你介绍活儿，我看你怎么娶媳妇！”

赵卫中这么一说，赵卫国这才醒悟了过来，今天中午这顿酒席，居然是因为他。

想到晌午那会儿老头儿的表情，赵卫国一阵悔意。

早知道这样，就该在张文广出言不逊的时候，将他臭骂一顿，让他麻溜的滚蛋，何必让家里人受那么久的气？

赵长兴却是会错了意，眼看着赵卫国脸上全是懊悔的神色，劝道：“你也不用后悔，张文广那个混账，嘴里没几句实话，看见他我都堵的慌，你把他气走，也是好事，省得再跟他打交道。你放心，没了他，我再找其他的门路，总归能给你找个活计。”

赵卫国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低声道：“爹，我对陈家那个姑娘没啥想法，你不用这么求人，没有门路，我就守在家种地，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只要我用心，未必就比别人差。”

“嗨，说啥傻话呢，那姑娘长啥样，爹又没见过，犯不着为她求人。爹给你找门路，不是为了她，是为了你呀！”

赵卫国的心头又是一震，只听赵长兴又道：“爹给你大哥二哥安排了门路，虽说前途不大吧，总算比天天守在地里强。眼下轮到你了，你哥哥们有的，你也得有，爹要一碗水端平，决不能让你跟着吃亏。陈家那姑娘，你就放心的聊着，不用管你大嫂怎么说，爹这里，终归能给你找到活计。”

自宴请过张文广后，接连下了两三天的秋雨，天气也随之凉了下来，西北风也多了起来，寒意在空气中弥漫。

十月初一寒衣节，赵家的几个兄弟照例要到祖坟上给祖先送点纸钱。

在赵长兴的上头，还有个亲哥哥，家族里行五，当年被抓走之后，一直杳无音讯，家里人便将他的衣服埋进了坟茔里，算作是这位族人的埋骨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