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室是皇家的染坊,归掖庭令所管,位于未央宫的北面,和永巷相邻,多是宫中被惩罚的宫女和苦役,平常少有人去。
慎夫人先找到掖庭令,掖庭令看到慎夫人,不敢怠慢,一脸堆笑:“慎娘娘可是我们掖庭的稀客,如有不妥之处,还请慎娘娘多加指点。”
慎夫人冷冷看了掖庭令一眼,说道:“本宫今日前来,并非无事闲逛,而是奉皇上之命向你打听一个人,胆敢泄露出去,要你的狗命!”
掖庭令一惊,果然是个厉害角色,躬身答道:“慎娘娘放心,就是借小人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胡言乱语。小人在掖庭二十余年,对这里可谓了如指掌,不知慎娘娘想要打听哪位?”
“十四年前,暴室里有一个袁氏,你还记得吗?”
“十四年前?袁氏?小人记不起来了。”掖庭令尴尬道。
“大胆掖庭令!刚才还说对掖庭了如指掌,全都是糊弄本宫的?”慎夫人怒道。
“娘娘赎罪。暴室常有人死亡,小人确实想不起来了。不过,小人可以带娘娘去问沈嬷嬷。”
沈嬷嬷今年已经六十多岁,是暴室最年长者,也是暴室手艺最高者,但凡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啬夫们都会向她请教,平常主要是提供技术指导,已经多年不干活儿了,对暴室的每个人都很熟悉。
听说慎夫人向她打听一个人,沈嬷嬷颇为自得:“我呀,在暴室生活了四十年,可是见过了无数人的生死啊。”
掖庭令不耐烦道:“行了,行了,别说了。这位是慎娘娘,宫里的贵人,想要问一件事,你可记得十四年前这里有个姓袁的女人。”
“袁氏?你说的是那个苗族女人?”沈嬷嬷陷入了一阵回忆。
苗族女人?慎夫人不禁一惊,问道:“她是苗人?”
“是啊。老身也是不解,苗人部落和代国相距几千里,她怎么就跑到代国了?她说小时候父母被人追杀,被迫带着她逃亡到了代国,最后因为有几分姿色被选入代王宫做了故代王妃的婢女,听说还和当今皇上有个儿子。”
“她是怎么死的?你知道吗?”
“袁氏进入暴室后,精神一直不太正常,老喊着要见皇上,说是手里有什么故代王妃死亡的证据,风言风语,没人当真。”
“皇后有来过暴室吗?”
“皇后来过几次,都是单独和袁氏说话,谁也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
“她是怎么死的?”慎夫人再次问道。
“她是自杀的,就在这里,上吊而死。”说完,沈嬷嬷指了下暴室中的大梁。“样子可惨了,我记得清清楚楚。”
慎夫人不由得看向那根大梁,仿佛看到了袁氏上吊而死的情景,手脚发抖。
过了好一会儿,慎夫人问道:“袁氏葬在哪里?你知道吗?”
“当年,我是亲眼看着她下葬的,就葬在城北的乱葬岗,连个牌位都没有,她可是生下皇子的人哦,真可怜。”
“你还能找到她的墓地吗?”
沈嬷嬷想了想:“应该记得。后宫有个规矩,但凡上吊而死的,坟头上都要放一块大石头,葬在最向阳的地方。意思是说,脚上再垫得高一些,就不会死了,也好在阎王那里早一些投胎转世。暴室虽然经常死人,但很少有人上吊,都混到这个地步了,何苦去寻死呢?都是累死的。”
当天下午,慎夫人就带着沈嬷嬷,还有掖庭令手下的几个太监,一起赶到了城北的乱葬岗。
乱葬岗上到处是无名墓穴,大多只有一个小小的坟包,更有甚者几乎埋没于荒草之中。沈嬷嬷到处找了一圈,最后指着一处坟头道:“就是这里。”
果然,这座坟头坐北朝南,位置较高,光照极好,最为特别的是坟头上压着一块大石头。慎夫人先在心里默念道:“袁姐姐,我是为你伸冤来了,莫怪莫怪。”然后转身对几位太监道:“挖!”
掘人坟墓历来是大忌,几位太监很是犹豫。掖庭令怒了:“叫你们挖,还愣着干吗?难道要我亲自动手吗?”几位太监哭丧着脸,磨磨蹭蹭终究还是动手了。
乱葬岗埋得并不深,大概半个时辰后,一具骸骨出现在众人面前。从表面上看,骸骨没有任何异常,但细心的慎夫人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细节,蹲在地上反复查看。忽然,她发现骸骨肚子位置似乎有一个小陶瓶,随即转身对太监道:“那是什么?拿出来。”
几个太监又互相推搡了一番,最后一个年级最小的被迫站了出来,抖抖索索的将那个小陶瓶拿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