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赤影瞪大了眼睛,他视力奇佳,看的清清楚楚,现下脑子一团浆糊。
若他没有记错,主公当年训练斩龙卫的时候,亲口说过不要把后背暴露给别人,虞听晚袖中若是藏了暗器,那岂不是一刺杀一个准。
赤影想说,但不敢。
裴执把虞听晚送回关雎院,也没有走的意思,悠闲自在地坐在桌边,唤来婢仆:“去备水。”
“你要做什么?”虞听晚一下子警觉起来。
“孤今夜在此处歇息。”
虞听晚有些紧张,沉默半晌道:“我不大习惯和旁人睡在一起。”
“你要孤睡在地上?”裴执语气平静,“你既做了孤房中人,就得习惯。”
当夜,虞听晚怎么都睡不着,旁边忽然多了个大活人,还是魏王。
半夜三更,她实在受不了,起身下榻,身后忽然传来裴执的声音,冷如霜雪,激得人立马清醒。
“怎么了?”
毫无困意,他分明也没睡,虞听晚如芒在背,轻声道:“睡不着,想出去走走。”
“关雎院的斩龙卫昼夜交替,时时刻刻盯着,纵使半夜,你也逃不走。”
“殿下误会了。”虞听晚语气艰难,“我不会离开魏王府。”
“你想去哪?”裴执起身披衣,“孤陪你一道。”
“不必了,殿下,我忽然觉得有些困意。”虞听晚顿时不想出门了,躺下轻声道。
不知道她是不是听错了,耳畔好像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
她一夜未睡,裴执去上早朝时,她刻意装睡,耳边灌进外头的对话。
是关雎院的婢仆和他禀告,这些日子她的一举一动,裴执沉默着听了片刻,一言未发便走了。
魏王走后,她才能安寝,无人打扰,一直睡到巳时才醒。
裴执早就下朝了,在书房和部下议事,一整日没来关雎院,直到子时才至,进屋后见虞听晚已经睡下,放慢了脚步,仔细打量着她,忍不住想笑。
今日一早,她果真是装睡。
裴执凝神看着她睡颜,觉得虞听晚还是睡着了可爱,她醒着时总想刺他几句,见他恼了才低声下气些。
但他既不喜虞听晚厌恶的模样,也不想见她做小伏低。
他瞧见榻上女子额头出了层薄汗,蹙眉握住她的手,发觉她在发抖,似乎是梦魇了。
俯身倾耳凑到她唇边,只能听见一声声含糊不清的“哥哥,好多血。”
裴执一下子怔住,拍了拍她后背,轻声道:“我在这。”
见她果真眉头舒展不少,他忽然想起幼时路过青州时,听过的民间小调。
他七岁时,随父亲一道拜访青州虞信,父亲与虞信在里屋详谈,他作为裴氏长公子在东屋静候。
虞夫人吩咐家仆拿糕点招待他,怀中抱着个小娃娃,裴执自幼性子沉稳,四个时辰一言不发,直到虞夫人怀中的小孩儿开始哭闹不止。
裴执被吵得忍不住问:“虞夫人,她是不是饿了?”
“这孩子胆子小,许是方才外头的敲锣声惊着她了。”虞夫人对他解释完,便轻轻拍着怀中婴孩,哼着青州小调哄她。
裴执循着记忆,慢慢回想虞夫人唱的曲子,民间小调简单,他又通音律,并不觉得难唱。
见她呼吸平静起来,裴执坐在榻边,怔怔出神。
当年父亲和虞信话不投机,回到军营后,张玉书问他可曾瞧见虞家两个孩子,他说虞公子去学堂了,只瞧见个女孩。
张玉书那时整日郁郁寡欢,扯了扯嘴角,似乎在怀念什么,问道:“觉得如何?你母亲曾说过,若虞公明有女儿,就给你们定亲。”
裴执想起婴孩的啼哭声,冷漠道:“胆子小,还很吵,估计长大了脾气不怎么样。”
那时他母亲已逝,他没把此事放在心上,此后数年,虞家愈发没落,没有半丝起色,父亲替他和崔家定亲。
他虽未曾见过崔氏女,但对这桩亲事也很满意,崔氏百年士族,对他颇有助益。
十六岁那年,他得胜后班师回朝,路过青州陵吉,百姓夹道相迎,他坐在高头大马上,瞥见一个小姑娘戴着幕篱靠在妇人怀中昏昏欲睡。
她的头一点一点,幕篱掉了下来,露出粉妆玉琢一张脸,一旁的妇人见魏王世子望过来,连忙请罪道:“世子,这位是虞县令家的女公子,近日生了病,精神不足。”
裴执笑了下,他还不至于和一个小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