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玄云峰顶。

后山一切如旧，目光所及之处梅花绽放，一路延绵至视野尽头。

梅林深处藏着座别致小筑，外头风雪亭内，有一面色清冷女子端坐其中，面前的石桌上摆了一方暖玉棋盘，矮炉上煨着热茶，她翻了页，眼未离书又伸手去摸茶壶，中途就被人拦下了。

那人替她倒好一杯，这才递过去。

“今日风大，你怎么还出来了？”她不用抬头都知道是谁，接过茶杯轻笑一声。

“难得有些精神，半个院子而已，阳光晴好，不至于这点风都受不住。”那人声音温润，却带着几分笑意。

“可院子里积雪未除，你若是摔着哪儿，可还有闲情逸致替我倒茶？”

“呵…是，弟子记下了。”

“次次都说记下，次次屡教不改。”她终于愿意放下手里的书，无奈地看过去，“小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

他沉默片刻，忽然轻笑道：“小时候总觉得玄云峰清冷，可都未有如今这般畏寒，到底现在，是个凡人中的凡人了。”

她喝茶的动作顿了一瞬，茶水热气蒸腾，蒙在眼前像是一层淡淡的雾：“当个凡人中的凡人，也没什么不好的。”

十年前，逆天之阵发动时，清璃闯入与其共命，凌纤纤虽然寿元大损，却好歹保住了性命；而清璃却耗尽了多年修为，虽未殒命，如今也同最寻常的凡人无异了。

逆天之阵虽已发动，可魔界的封印却不完全，仍需施阵之人在此固守，直到彻底封闭方可解脱。

凌纤纤与小右讨论过，许是第二次发动所用的神器，常年被凌霜佩戴用以滋养躯体，力量不全才会如此。她也知道，待封印完成之日，就是自己完成任务，脱离世界之时。

恍然间十年过去，换了命又经历了两次逆天阵法的清璃，身体一日比一日虚弱。

他装作无事，凌纤纤虽然心里清楚，亦装作不知。

梅花小筑间，清璃与她对执手谈，凌纤纤的神思恍惚了一瞬，忽然问道：“阿璃，当日在天枢摘星，你曾言此生还有遗憾，后来却再未提起，又是为何…”

清璃落子的动作顿了一瞬，轻笑道：“师父怎忽然想起这个？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弟子早已不记得了。”

“是吗。”凌纤纤跟着落下一子。

阳光落下，恰好洒在他身上，他眨眨眼，只觉得浑身上下暖暖的，平白浮起几分困意：“能与师父相伴，心中已无…遗憾…”

他往日遗憾，无非心中执念，未能得见世间最美，可那日在逆天阵中，五感共通下他看得分明。

簌簌无风花自堕，俗事俱罢，此刻赏梅听雪，闲敲棋子，此生足矣。

凌纤纤又落下一子，像是十分满意似地轻笑一声，落入他耳中，脸上也跟着浮现几分笑意。

他轻声道：“清璃此生得天眷顾，观星无数，可星河灿烂…”都不及你。

凌纤纤轻笑一声，催促道：“该你应了。”

许久，都未得到答复。

再抬头，少年倚着椅背，阖着双目唇角带笑的样子，仿佛只是安稳地入了眠。

她一愣，许久，将手上未落的棋子放回棋盒。

天边闪过一道金光，十年封印结成，三清劫难已过。

识海里，小右的声音响起。

【任务拯救三清宗完成！当前进度（2/2）。】

【第二世界任务成功！宿主脱离世界倒计时开启，倒计时10秒，10，9，8…】

她站起身，缓步走到清璃身边，将佩戴的剑穗放于他手中，又细心替他拢好颊边的碎发。

小右【3,2,1…】

阿璃呀，落花人当归。

——第二世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