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桌上走马灯似的换人，谁也没能真的打个安生的牌，到底就是凑个热闹，几人一起说说笑笑的，赢不赢钱倒更像是添头了。

象牙镶白玉制的麻将牌，洗牌时哗啦啦的声响听久了，伴着这年代下穷奢极侈，放纵糜烂的味道，凌纤纤看着，还真觉得有那么几分的不真切。

从牌桌上下来都是心满意足的，此时也坐回位置上听起戏来，凌纤纤这幅身体的原主凌轻伞是行家，她自己虽然兴趣不大，可听着也算身心愉快。

戏唱完了，换上个弹琵琶的乐伎，船上后舱的门打开，有人带进来几位未卸妆的戏子，对着她们俏生生地行了礼。

凌纤纤看着，没由来想到自己第一次见秋文月时候的场景，如今她也算是逃了这下九流的风尘，只是不知道没了原世界里凌家的助力，她还能不能照样翻身爬上去。

想到这点的倒也不只有她一个，有人立刻轻笑着：“看着她们，我倒是想起之前在戏楼里，见着秋小姐的样子。当时轻伞还泼了凌少爷一裤子的茶叶水呢，真是臊死人了。”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凌纤纤瞥向秋文月，却见她平淡的表情似乎动摇了些许，但还是很快控制住了，又重新归于平静。

哦？被陈太太欺负可以面不改色，但提起从前的行当，她也不像是完全不在意的。

陈太太心里有气，如今听话头到了，赶紧抓住机会撺掇道：“是啊，文月以前可是班子里的台柱，在上海也是唱出了名的。今日也算机会难得，不如就让她为大家唱一曲助兴如何？”

笑声戛然而止，这话却是没人敢接了。

许久才有人小声道：“陈太太，秋小姐如今身份不同了，怎能做戏子为我们取乐呢？还是算了吧…”

周围传来阵阵附和声，看来也没多少人非要为难她。

“那有什么？不过是大家说说笑笑，聚在一起听个趣罢了，你说是吧，文月？”陈太太斜眼看向秋文月。

她又哪里敢说不呢？

“也不必扮上了，就唱个新学的吧，热闹点。”她摆摆手，不由分说便将秋文月赶上台去。

凌纤纤抱手看着，并没有多管闲事的打算。

秋文月唯唯诺诺地上了台，连打麻将牌的也停了下来，纷纷朝她这边看过来。她抬起眼，眼眶似乎有些湿润，一时间倒成了陈太太的不是。

她心里怒火更旺，直接朝着旁边的班子厉声道：“还等什么，是不知道她要唱哪出吗，白请了你们吃干饭的？”

小铜锣起，秋文月的戏还是唱上了，虽然没扮上，可身段嗓子都是一等一的好。凌纤纤懒得看她和陈太太明刀暗箭的做戏，干脆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右手伸出窗户外头去，掌心堪堪弯曲着，拢了一手的清风。

她身上的洋装是短袖的，裸露在外头的小臂被风这么一吹凉意更甚，她刚想将手缩回来，就见船夫从外头急急忙忙地跑进来，许是不知道里头谁管事，干脆直接大声道：“外头有船靠过来了，说是要搭板上船来，各位太太，该如何回应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