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此时此刻的张氏是何种滋味。
她一心以为,生了儿子就是秦家的大功臣了,下半辈子只管享福就是,谁知竟被儿子给卖去了窑子里,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秦贵此次来要钱,理由可充足了。
母亲进了窑子,得拿钱去给她赎身吧?
没钱母亲可就要受苦了。
为人子女,怎能眼睁睁看着母亲受苦?
所以,有钱的秦夫子,必须拿出钱来给他,让他将窑子里的母亲赎出来。
听听,多么合情合理!
敢情整个秦家都是好人,唯有秦夫子是坏人?
秦夫子气笑了,淡淡地吐出两个字:“没钱。”
秦贵气急败坏地道:“怎么会没钱呢?你舍不得那些钱是不是?你还有没有良心?那可是你母亲!你竟然眼睁睁看着她待在窑子里不去赎她?你怎么这么狠心?你还是人吗?”
“良心?”秦夫子气笑了。
她指着秦父道:
“他将我们母女俩赶出家门时,怎么不问问自己有没有良心?他将我卖入青楼时,怎么不问问自己是不是人?你们现在来跟我讲良心,是不是搞笑了点?”
秦父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错,理直气壮地道:
“天下无不是之父母,我当初那样做也是迫不得已,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这个做女儿的,怎么能记恨到现在?不管怎么说,我始终都是你父亲,如今我有困难,你身为女儿,帮个忙怎么了?”
跟这种自私自利蛮不讲理的人无法沟通。
秦夫子怒极反笑,冷声道:
“我就不帮忙,你能奈我何?”
秦父怒目圆瞪,凶神恶煞地道:
“那我就去衙门告你!哪有做女儿的不养父母的道理?”
秦夫子冷冷地提醒道:“别忘了,你早就把我卖了。”
把女儿卖进青楼,居然还有脸来找女儿要钱?真够自信的,当别人都是傻子吗?
苏婳目光平静地看着这一幕,没有说话。
秦家父子之所以会这样,也是意料中的事。
因为伸手向家里人要钱,比向外人容易多了。
在秦家人眼里,不管秦夫子身处何地,怎样被人卖来卖去,她始终都是秦家的女儿,始终都要承担给父母养老送终的责任。
否则,便是不孝。
因为他们一直是持刀者,不知道被砍那个人的痛。
没有经历过秦夫子的痛,他们始终无法将心比心,始终无法理解秦夫子痛到绝望时的那种感受。
在他们眼中,秦夫子始终都是自家人,找秦夫子要钱,比找外人容易多了。
殊不知,那全都是他们一厢情愿的想法。
经历了被父亲赶出家门,后又卖入青楼的绝望,秦夫子就像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鬼魅,心里早已没有半丝柔情。
见秦夫子态度强硬,秦父知道,继续硬碰硬下去,他们捞不到任何好处,于是他一改之前的强硬态度,努力装出一副慈爱模样:
“孩子,我知道你恨我,可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咱们都把那些不愉快忘了好吗,一家人总要团团圆圆在一起的。你祖母卧病在床,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要不,你随我们回家看看去,再不去,只怕这辈子都没机会见了。”
祖母?那个重男轻女嫌弃她母亲生了个丫头片子的女人?
她死不死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为什么要去看?
秦夫子冷冷地道:“我跟你们秦家早就没有任何关系了,麻烦你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