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诏狱之中,王岳一袭布衣。
脸上犹有血痕,曾几何时权倾天下的内相,司礼监的大太监王岳,已然沦为了阶下囚。
而看守王岳的人,不仅仅有锦衣卫和东厂的人,甚至还有一些在内廷挑选出来的小太监在盯着。
越是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越是有人想要王岳在诏狱中识趣的“自尽”,故而丘聚分外的小心。
此时,王岳正在宫中写着一份名单。
这一份名单上的每一个人,都难逃一死。
早在几天之前,因王岳之功所荫的子侄,尽数在府衙被抓。
当年全家族因王岳而兴盛,现如今也因王岳而下狱。
王家想要繁荣昌盛,必须屈服于文官集团,当王岳想要在狱中自尽之时。
王岳却见到了王家的大哥。
面对大哥的指责,王岳累了。
一介阉人,族谱上都没有名字的阉人。
他日权倾天下,封职荫侄,全族尽以为应当。
今日沦为阶下囚徒,王岳却受尽了唾骂。
王岳真的受够了,与其让这些人仍旧高高在上的作威作福,不如让他们给自己陪葬。
当王岳写完,久久的望着手中笔。
我本阉人,奈何识字。
诏狱之中,回荡着王岳渗人的狞笑声。
王岳歇斯底里的望着牢门口的小太监们道:“内学堂便是毁我等清名之地,尔等知否?哈哈哈。”
人生烦恼识字始,身为太监,一旦入了内学堂,便意味着有朝一日,可以入司礼监权倾天下。
宫内的小太监们更是削尖了脑袋一般,往内学堂里挤。
当年王岳侥幸,挤了进去,等到王岳在出来时,却如同换了一个人。
门外的小太监们,丝毫没有听进王岳的话,反而是不耐烦打开了牢门,一脚踢开了王岳,斥责道:“老东西,写完了吗。”
王岳被这一脚踢懵了,不敢置信的看着那小太监,怒斥道:“混账东西!就是他刘瑾来了,也得管咱家叫一声老祖宗,你算个什么东西!”
小太监见名单写完,随即啐了口浓痰吐在了王岳的脸上,厌恶的说道:“你算个什么东西,老祖宗的名讳岂是你能挂在嘴边的。”
王岳一愣,不恼反笑,患了失心疯般的说道:“成,成,回去告诉你们家老祖宗,咱家的今天,就是他刘瑾的明日,咱家在中官坟等着他!”
这些小太监们,跟王岳都是一样的人。
自幼因家贫被送入宫中,所谓内官不得入族谱,只是父母们的说辞。
他们真正怕的是被老祖宗知道,他们因为自己的无能竟然将自家的男丁送进宫去。
太监,实则都是这个时代的弃婴。
次日,京城九门封闭,缇骑四出。
凡是在王岳名单之上的官员,一个都跑不了。
已然致仕的,便追到他们家乡去。
王岳不禁招供了密调杨一清回京的事情,同时还招供当日张瑾给朱祐樘下毒时,他自己也是知晓的,只是在朝中文臣的蛊惑之下,这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朝中的老臣,被朱厚照折腾的不轻,尤其是户部尚书李宏。
虽然这老家伙一直攥着钱袋子,但是已经被朱厚照拿着金印在民间借了十五万两银子了。
尤其是这次京都新府商人进京采买。
是京都新府知府谈立本组织的。
并且谈立本亲自带队。
冥冥之中,李宏察觉到了最近朱厚照看自己的眼神忽然又变得柔和了起来。
仿佛是又要把自己卖了。
在京都新府的商人抵京时,朱厚照下召,召知府谈立本率京都新府诸商入宫拜谒。
这消息一出,京都新府的名号算是彻底的打出来了。
从古至今,从来未闻天子召见商人的。
当在丹陛大乐之中,缓缓踏入乾清宫的商人们,战战兢兢的跪倒在朱厚照的面前时。
朱厚照却起身,对着一旁的宫人道:“都退下吧。”
刘瑾微微欠身,领着宫女太监们离开了宫中。
宫人们一走,朱厚照顿时原形毕露。
径自走下大殿,看着下面的商人们问道:“各位舟车劳顿,辛苦了,老谈啊,咱俩是东道主,把这桌子拼一下,咱们凑个大桌。”
宫宴,其实是分餐制的,每个人只有面前的那几道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