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洪武十五年五月初一,如期而至。
一大早没有喜鹊喳喳叫,也没有眼皮乱跳,但杨林就是心中有些惴惴不安,就仿佛晚上睡觉,听到楼上脱靴子的一声鞋响,然后一直在等另一只靴子落地一样。
直到,常茂带着宫里传旨的小太监过来,可算听到了另一只靴子落地的声音。小太监是坤宁宫的,传的是马皇后的旨意。
来人也没有奉天承运那一套,只说是传的马皇后口谕。简单的说就是,大孙子你身体好了没有?奶奶想你了,大孙子你过来看看奶奶吧!
五月初一,是原本历史上朱雄英的死期。抬起头,小太监仍然在半躬着身体,无声的催促,等他答复。舅舅常茂也有些犹豫的看着他。
不能不去,皇家传旨,他若是不去,倒霉的可能就是他两个舅舅;不好不去,历史上朱雄英去世后仅仅三个月,这个老太太就跟着去了,说跟她大孙子的死没有一点关系怎么可能。马皇后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想原主的人了。杨林不得不去。
周正冲他洒脱一笑,拱手朝小太监行礼:“还请小公公稍等一会,等皇太孙稍作收拾。”说完点头示意常茂招呼人,转身拉着杨林进了内室。
杨林抓着周正胳膊:“你跟我一起去吧,我怕你单独在外面,有事了没地方躲。”
周正笑笑,这是把他放心上,要罩着他了。“自然是一起,记住了进宫后我们俩也不能分开,万一有事了你自己我也不能放心。”
“我自己脱,我自己脱,不用你帮忙,你忙你自己的就行。”杨林慌忙挡住周正帮他换衣服的手。
俩人把防刺服套在外衣里,穿着利落的骑服,军刺就别在靴筒里,弯腰就能拔出来。小巧的高压电击棒二人就塞入怀中。做好防护,整装待发。
蓝氏听说宫里来了传旨的太监,也过来看看。脸色略有些尴尬,却还是悄声嘱咐道:“到宫中和皇后娘娘好好说话,父子没有隔夜仇,若是遇上太子也别太犟,该认错便认个错,毕竟弟弟妹妹总还要指靠你的。”
“娘,”常茂和常昇都不认同蓝氏的态度。
“嗯,知道了,外祖母。”杨林笑笑。人性总是多变的,人也总是有个远近亲疏,有取舍的。
他这个外婆丈夫去世了,做太子妃的大女儿也没了,她的天就彻底塌了。
可能这个比喻不恰当,但她就像暴风雨中被浇的精湿,又被惊雷吓到的老母鸡,张开翅膀拼命的想要护住她仅存的幼崽。怕他们受到伤害,也变相的禁住他们成长。可是她又有什么错呢?杨林都理解,也不强求。
传旨的小太监自己坐着宫里出来的青幔马车,杨林和周正坐的郑国公府的马车。
只见两匹油光水亮的枣红马,稳稳的拉着车厢,停在府门前。王参上前一步撩开车帘,待俩人上了车,才收拾起车踏,自己驾起车来。
马车慢慢驶上宽阔的大街,周围还有十多个家丁府卫护卫在马车左右,这让杨林的安全感大大增加。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穿街过巷,掀开窗帘,天色有些阴沉,长长的街巷间飘洒着细密的雨丝,青石板湿漉漉的,瓦檐前水珠嘀嗒。街巷两旁店铺的门板被潮气浸润得油亮。
店里的伙计进进出出,炉灶里炭火噼啪,蒸笼热气蒸腾。商铺民居挤挤挨挨,精巧繁密。
车厢里只有周正和杨林两个小孩。桌子上贴心的放了个大食盒,里面是一小屉、一小屉摆放好的精致点心和四季干果。
没吃早饭的杨林正好有些饿了,抓起一块白色的糕点就要吃,被周正一把抓住手臂阻止,“先别吃,不知道是谁放到车里的还是注意点好。”
车里俩人并没有压低声音,驾车的王参也听到了俩人对话。“小郎君,食盒是赵厨子准备的。”
“给,”杨林掀开帘子,把一小屉的糯米糕递给王参,“早晨没吃饭呢吧?也吃点垫垫肚子。”
杨林看周正慢吞吞的把小食在桌子上摆好,又俯身过来在自己耳边轻声说:“把咱俩准备好的石灰包炮弹放到食盒里,如果要用到的话,方便拿出来。”
热气碰到耳朵上,痒痒的。杨林耳朵当时就红了。怕王参听到也不敢出声说周正,只暗暗瞪了他一眼,小心的拿出纸包好的石灰弹一层层码好,装了满满一盒。
抬眼就看见周正看着自己笑嘻嘻的,忍不住又踹他一脚。
危险不知道会不会来,什么时候来,能做的就是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