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星期后,陆橙身上的伤口已经结痂,站在镜子前,身后的疤像一条小蚯蚓一样趴在她的身上,很丑,跟她腿上的疤痕一样。
这天早上,顾言陪着她去医院拆线,医生温馨建议若是想要美观,可以做去疤手术,陆橙拒绝了。
车上。
陆橙对着街景发呆,想着明天自己应该得回宁乡一趟,她与外婆已有一个星期未见面,昨晚她给外婆打电话,外婆说她还给她留着赵婶送的橙子,再不吃怕坏了。
顾言见她一路上没有说话,以为她是因为身上留疤心情不好,毕竟所有女孩子都爱美,身上留疤总归不太好。
“陆橙,现在有很多医院的去疤痕技术都很好,你身上的疤都是可以被去掉的。”
突然,他的声音从她耳边传来。
陆橙侧眸看他,一脸茫然,语气淡漠:“你觉得我身上的疤很难看吗?”
顾言轻轻抿了抿唇,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是为他受伤的,他怎么会觉得她身上的疤难看。
陆橙不以为然道:“我并不在乎我的身上有疤。”
这些疤,恰巧见证了她的爱情,那是她爱他的证据。
将疤去掉,也能将爱一起去掉吗?
顾言不再说话,继续专心开车。
“明天我想回宁乡看外婆。”陆橙说。
“好,明天我跟你一起回去,上次我答应过外婆,要跟你一起回去看她。”
“好。”
……
第二天早上,陆橙觉得特别郁闷,出门的时候明明是晴空万里,怎么半路就晴转暴雨了。
暴雨天气,明明是上午时分,但下起雨来,云朵密集而下,倒像是到了黄昏一样。
雨水沿着窗户滑落,蜿蜒交错,偶有雷声响起,陆橙坐在车内,只觉得心头一颤,明显受了惊。
一个小时后,汽车抵达宁乡村口时,雨势略微转小。
顾言将车停好,绕到车尾箱取伞,随后替陆橙打开副驾驶的门。
陆橙刚从车上下来时,顾言接到了一通电话。
挂断电话后,他对陆橙说:“你先回家,我去去就回。”
还未来得及细问,顾言就已经将雨伞塞到她的手里,匆匆忙忙返回车内,驱车离开了。
陆橙没有细想,心想可能是公司有什么要紧的事吧,既然他说他会回来,那他等会就一定会回来的。
暴雨卷走了乡道两旁枝头所有枯叶,凌乱地散落在湿漉漉的石板路,青绿色的石板路寒冷之余,寒风刮得人脸庞生疼。
陆橙推开院门,院子里的花朵被风雨吹打在潮湿的地板上,院子显得格外冷清。
陆橙环目四周,扬声喊道:“外婆,我回家了。”
外婆没有回应。
陆橙走进屋内,从包里掏出手机,给外婆打电话,心想或许外婆出门了。
屋内传来熟悉的手机铃声,陆橙心里一凛,快速朝外婆房间走去。
陆橙看到外婆静静地躺在床上,瞬间呼吸停滞,极其缓慢地走到床边,先是轻轻地唤了一声“外婆”。
那一声“外婆”,喊得轻飘飘的,像是没有力气,外婆没应。
死亡太过平静,反而让人无所适从。
陆橙用颤抖的手指窥探她的鼻息,血流忽然间冲击着大脑,再多的力气也撑不住她全身的重量,眼眸蒙上雾气的刹那间,她重重地跪在了地上,泪水一滴滴地往下落,嘴里重复喊着“外婆,外婆……”,仿佛只要一直喊着,外婆就会醒来。
陆橙始终不相信,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外婆就这样走了。
明明昨天外婆还好好的,还跟她讲电话,还说今天要给她做她最喜欢吃的菜。
为什么一夜之间,什么都没有了?
外婆是她在这个世界上仅剩的唯一的一个亲人了,她都还没有好好孝敬外婆,外婆怎么能丢下她呢?
这让她怎么办?
陆橙握着外婆冰凉的手,嘴里不停地哭喊道:“外婆,你醒来看看我吧,外婆……”
陆橙撕心裂肺的哭声引来了隔壁的邻居,没过一会,村里的邻居纷纷赶来,有经验的老人嘱咐年轻的妇人,要赶在尸体变得僵硬前穿上寿衣。
赵婶看陆橙哭得伤心,忍不住哽咽道:“陆橙,节哀顺变。”
赵婶想扶陆橙起来,见陆橙不肯起身,柔声劝道:“好孩子,乖,听赵婶的话,你先起来,你跪在这里,婶婶们没办法替你外婆净身穿衣,你外婆那么爱干净,你也不希望她走得不体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