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你当真忘记我是你的敬儿了吗？”

端慧的声音带着幽凉的寒意，灵力点点，恍若一根长针猛地穿入脑中，揭开了华沐念被压抑几百年的记忆。

犹记远古人类黄帝一统中原之后，华沐念就继之天祖的玄学本领，生于山林，长于人间，待历练一趟回家的时候，手里已然牵着一个脏兮兮的小姑娘。

全家因着天道落得个惨死结局，小姑娘不服，在乱葬岗期间硬生生靠着食人肉饮人血存活下来，此后更是遭遇一系列不公，被人当作牲口几经专卖，被人当作童养媳，被人卖进红香软玉的场所，在被凌辱的当夜，亲手将那人的心脏给挖了出来，华沐念碰巧经过，惊讶于她对人世的滔天恨意，遂带了回去，想要从头到尾好生养教一番。

华沐念给她取名为敬，希望她能敬天尊地，敬重每个人的性命。

敬表面装得极好，性子也乖巧，几乎是华沐念怎么教，她就怎么学，连带着照顾华沐念的日常起居，一日三餐，加之脑子聪慧，没多久就将华沐念的玄学之术学了好几分。

可她志不在此，或者说在制毒害人之术上面天赋异禀，年纪尚轻就制成了颠覆天下的腹绞虫。

腹绞一出，天下大乱，人们自伤残杀，互相啃食，相互陷害，极尽丑陋之态。

敬就是存了让天下人全都落得个不得好死的心思，在她看来，这世界上除了她与自己的师傅，那是谁也不配活着。

谁知华沐念接来燧人氏留下的阳火，将它们都灭了个干净，敬也落得个半死的下场。

这腹绞虫是敬用她的精魂献祭的，故而华沐念想要解决这次灾难，也需用自己的精魂随之献祭镇压。

一正一邪一阴一阳之下，华沐念就与敬结下了好深的渊源。

后来斗转星移，时间不断轮转，敬心中的邪念与不忿还是丝毫不减，她几乎每成为一次人就要给当时的人间留下深重灾祸，如今轮转今遭，她终于修到一定境地，有了将华沐念给换体重生的本事。

而那地道里的八十一个童男和八十一个童女，就是她让华沐念重新活过来的献祭礼物……

乍一下，这些信息强度极高的玩意儿猛然钻进华沐念的脑子，华沐念堪堪消化两下，只觉胃腹一阵翻涌，像是有无数条小蛇在里面搅动一样，她脸色难看得像是秋冬结霜的茄子，双手捂胸，立刻跪在地上呕吐起来。

原来是这样？

自己竟然是因了这遭原因活过来的。

端慧打开了华沐念的潜藏灵气，当日在地道里的所见所闻以及她们临时前的惨状争先恐后侵入华沐念的心智。

华沐念一时难以压抑这些负面情绪，整个身体顿时受了好大的苦。

端慧一边拿来清水给华沐念喂下，一边冷嘲轻笑，话语间又有些心疼她的意思，“你看，明明是本宫杀了她们，他们就只敢来找你的不是。师傅，我记得你在我背叛师门之后就性情大变，说好再也不管这天下人天下事的，怎么重新当一回人之后，就还是心软了，竟然想要救下华府众人的性命，就像当初救下我一样，你就不怕历史的再度重演？”

“不会！”

华沐念瞬时沉溺到那种痛苦情绪之中，可她还是硬咬着牙，双手紧紧握抓地上的稻草，用发红的眼眶瞪着端慧。

这眼神和她当初第一次用失望的眼神看着自己一模一样，端慧心绪晃了两下，那种压抑多年的沉痛感，那种被师傅责怪的委屈和不甘感眼看着就要泄露出来，她压了压心脏的位置，重新坐回地上，冷冷嘲讽，笑道：“不会？那你以为这腹绞虫是谁放的？我可以告诉你是谁，要是你能把他们给就地正法，能彻底解决这次的腹绞疫，记住，是彻底，那我就认输，毕竟能够再次死在师傅手里，哪里万劫不复，也是好的。”

“是谁？”华沐念眉头皱紧，身子略向她靠了靠。

端慧瞧着两人这近在咫尺的样子，心绪飘远，忽然带着凄酸的味道笑了一下。

华沐念凝眉不解，端慧则一把抱上她，将她紧紧抱在怀里，饶是华沐念如何挣扎，如何抓她脸，扯她头发，都半点用处也无。

“师傅，我们为什么要为了不相干的人类反目成仇？”端慧的语气满是真挚，“他们又蠢又笨又自私，几乎找不到什么好处，我们把他们全杀了，然后潇洒度日，无限长生下去，难道不好吗？”

“我爱他们。”

华沐念盯着她的眼睛，轻声喃喃，给出的答案跟当初的一模一样。

“爱？你爱他们，呵呵，多年之后，怕是他们连你是谁都不知道了。”

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