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一腔怒火正在胸口翻腾。

却见百官群中，谢耀突然跪了下来。

皇帝靠近龙案上一瞧，这谢云骁的叔叔又要使什么幺蛾子？

反正太后怒也怒了，不如多看一会谢家的笑话。

皇帝语含一丝戏谑地喝问：“谢耀，你有什么话要替你这个大逆不道的侄子讲吗？”

群臣看去，只见谢耀脸红得像关二爷一般，额头尽是豆大的汗珠，肩头猛烈地震颤着。

谢耀哪有什么话讲？

自家侄儿这般发疯，他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

他突然跪下，是因为腹中一阵剧痛，好像虚空挨了一拳，加上刚才一直缩着身子，竟然突然跪了下来。

他瑟瑟发抖：“禀陛下，臣……臣以为，谢将军年轻气盛，只是心系家族名誉，并无犯上之心，而他所请彻查潼萧关一战，兹事体大，今日朝堂之上恐怕不能辩出一个结果，不如……不如下了朝再查。”

“臣……臣身为谢将军的叔叔，也有管教的责任，下次面圣时，定叫他守着规矩……”

谢耀想着，若是帮着谢云骁说话，肯定是要得罪太后的，那他这么多年苦心经营，里里外外不得罪的老好人形象就崩塌了。

而不帮的话，任由谢云骁这么闹下去，怕是要闹个藐视圣意的罪名，太后那个样子，怕是要牵连他谢家满门的性命，他现在只希望能搪塞过去。

但皇帝明显对谢耀的回答非常不满。

皇帝挑起一边的眉毛，睨着他：“谢耀，你身为谢云骁的亲叔叔，这么大的事，他难道没找你商量吗？他要是商量都没找你商量，还会任你管教？”

话音刚落，朝堂上传来隐隐的嘲笑声。

谁都知道谢耀的秉性，他身为礼部属下掌管膳部司的侍郎，平日里唯唯诺诺，政绩上也是但求无错，自保罢了，谢家战场上的功绩自然也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谢云骁那个烈性子，哪里轮得到谢耀来管？

而此时的谢云骁凝着眉，面若寒霜，表面上丝毫不理会谢耀的话。

其实，他也想不通谢耀为何突然下跪。

而他无暇顾及这些，因为方才一番争论，他胸口的伤已经崩裂了几针。

他感受到锥心刺骨的剧痛，而且鲜血已经浸湿了内衬。

他狠狠咬着下唇，嘴唇被咬出血来，勉强掩盖着他身上的血腥味。

而身受剧痛的不止谢云骁一个。

此刻，谢耀只觉得有只利爪在拧他的肠子，他整个人颤抖得更加剧烈，脸色都发紫了。

他最是清楚自家侄儿的性子，认准的事绝不会屈服，可要是再僵持下去，他就要污染朝堂了。

怕是还没治谢云骁的罪，他这个叔叔就要先被拖下去……

为今之计，只有尽快结束眼前的争吵！

他肚子里绞痛，轰隆隆地炸响。

他猛地抽紧肚子，呼喊一声：“嗷！”

刚才嘲笑他的朝臣瞬间闭了嘴，惊讶地盯着谢耀。

只听谢耀高声道：“陛下说得极是！”

“微臣确实管教不住这个侄儿，因为他谢云骁自小养在战场上，一刀一剑拼到今日的功绩，与我这个叔叔有什么关系？！”

“我谢耀体弱，上不得战场，自知受不得谢家功勋的照拂，没有什么大的出息，而这恰恰说明我谢家历代清清白白，绝不会利用关系给德不配位的家人谋利。”

“陛下明鉴，谢家对先帝和陛下一片忠心！”

谢耀几乎要将朝笏掐碎，牙根都咬断了：“谢家守了西北苦寒之地五十余年，家父战死、姑母战死、兄长战死、大侄儿战死，试问，如果他们真的是避而不战，怎么会落得这么惨烈的下场？！”

“微臣家中老母日日苦思，常常神志不清，最近几次把我那不争气的小儿认作我故去的大侄儿。”

“可怜我老母亲连她长子和长孙的尸首都未曾见到，他们死的死，亡的亡，至今被埋在哪块城墙下、哪抔黄土中？”

众人闻言，顿时肃然，谢老夫人是先帝封的诰命夫人，当年她一身铮容铠甲行在谢老将军身侧的凌厉模样，年纪稍大的朝臣们都还有印象。

咚——谢耀猛地叩首，以头抢地。

“臣亦请旨！”

“彻查潼萧关一战！”

谢耀一口气说完，浑身战栗，双眼赤红，额上见血，官服被全身的汗水浸透，这一个唯唯诺诺半辈子的中年人竟然爆发出